十幾年來我在台灣各地講經弘法,三天兩頭在高速公路上南北奔波,很多人都勸我改搭飛機。不錯,搭飛機省時省力,就交通工具而言,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可是若就生命本質或生命品質的訓練而言,則是得不償失的。
在台灣飛機行程最長的時間雖然只有四、五十分鐘,等機、接送卻大約要耗費兩個小時,而跑高速公路平均也不過五個小時而已。所多出來的兩個鐘頭,其實還是花到瑣碎的雜事上,根本得不到省時的利益。雖然在空中境界的變化是地上所沒有的,但看起來總是比較單純。而台灣是個海島,地處亞熱帶,擁有生長期的地理景觀和三溫暖型的火爐氣候,地形更是變化多端。此外,植物的分布以及人情風俗也都有著很大的不同。所以每次開車從南到北或從北到南,一路行來,總是令人驚艷不已。姑不論人情風俗、地理景觀的差異,僅就天候變幻無常的奇遇來分享大眾,就可以瞭解在我們的生活周遭有著多麼豐富的寶藏。
在南北奔走的旅途上,天氣的變化是最無常的,時時刻刻都不相同,這豈只是「晴時多雲偶陣雨」所可比擬的!就靜態的點來看,每當南下行經苗栗到達銅鑼地區時,就感覺到此地的景觀特別明朗,不但陽光艷麗,連空氣也格外新鮮。車行至此,總會不期然地降低速度,搖下車窗,充分地享受一下田野風光。行車在這段約十公里的路上,是如此地安然寧謐,彷若當年的摩耶夫人一行倘佯在明媚的藍毗尼園中。只要輕輕地掣動油門,蜿蜒的山路就能帶你進入和諧溫馨的理想國。每次路過此地,與車上同行者談及銅鑼亮麗的景色時,幾乎人人都回答:「每次經過都一樣嘛!」是呀!那是因為你的心早已麻木,對於殊勝的景致不再驚奇讚歎,你的心要的是一種新鮮感的刺激,而不是那天然的清新與歷久常新的醇味。因此,在這種人的眼中,即使是鑽石也成了玻璃,永遠無法享受生命深處的悸動,只能在這生存的表面上不斷地掙扎。
其次,就動態的天候而言,台灣稱得上是瞬息萬變、剛柔並濟。有一次從三義驅車南下,到了大安溪與大甲溪之間的臺地時,突然下起傾盆大雨,但是抬頭西望,艷陽竟依然高掛。我與車內同行者談到此一奇景時,得到的反應卻是:「這叫什麼奇景?」「奇在那裡?」……當你在為一群不識貨的人介紹寶藏時,最可能面臨的遭遇便是他們頻頻地問:「寶是什麼?寶在哪裡?」這些人根本無視於鑽石的存在他們的生活仍停留在平淡無奇的玻璃珠領域中。
其實能夠生活在平淡無奇的領域中,才是最幸福的,然而此處所說的「平淡無奇」是指活在「高度覺知」的狀態中,對於周遭的環境具有敏銳的觀察力,這樣的人就是生活在鑽石水準上的人。他對於生活上的點點滴滴充滿了喜悅與驚艷,反而認為物質的鑽石是平淡無奇的。在他的人生旅途中,展現出充沛的生命力,沒有所謂的成就或挫折、是非或毀譽,對於存在的一切,不論有形無形,都充滿了感恩與尊重。這才是真正的「平淡無奇」。
至於那些了無生趣的人,對於周遭的一切存在都麻木不知,既不能察覺大自然的變化,也無法體會人性價值的可貴。他們的生命缺乏實質,對人性也缺乏尊重,剩下的只是一種物理現象的求生意志,更遑論能有多餘的能量去欣賞「生命及真理的存在」。這樣的人其實只是停留在最低層的物理活動範圍中,與外界的互動也只有貧乏的生存相依關係,毫不具有生命的價值與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