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足的存在
前言
親鸞聖人透過下面這段話告訴我們:「所謂人,從頭到腳都是由煩惱構成的,除了煩惱沒有其他。不僅欲望多到無窮無盡,也充滿了憤怒、瞋恨、嫉妒、怨恨的心。直到臨終的最後一個瞬間,這些煩惱都不會平息、不會消失、也不會斷絕。」
所謂「凡夫」,無明煩惱溢滿我等之身,欲亦多、瞋怒嫉妒之心多而無間斷,直至臨終一念,不止不消不絕。(親鸞聖人)
親鸞聖人就是把這到死為止都不會消失的煩惱,比喻成無法治癒的難治之症。
古今中外的所有人,都是因為這到死都不會消失的煩惱而煩悶、苦惱,由此造下罪惡而痛苦。
那麼,我們難道就只能這樣一直痛苦到死,永遠都得不到幸福了嗎?
親鸞聖人教導說,我們的痛苦可以分為「痛苦的根本」和「痛苦的枝葉」這兩種。
只要痛苦的根本還沒有斬斷,枝葉就會一直困擾我們。
而一旦斬斷了痛苦的根本,枝葉就再也不會成為問題了。
親鸞聖人教導我們,煩惱只是痛苦的枝葉,並不是痛苦的根本。
那麼,痛苦的根本是什麼呢?那就是親鸞聖人所說的另一個難治之症。
而這個難治之症,在我們活著的時候是能夠徹底治癒的。
1-10.能夠治癒的難治之症
——「對死後黑暗之心」
親鸞聖人明確告訴我們,古今中外,所有人痛苦的根源,就是「無明業障之病」(不知道死了以後會怎樣的「對死後黑暗之心」)。
雖然這個無明業障之病,是讓所有人的人生都充滿痛苦的最為可怕的難治之症,但是親鸞聖人告訴我們,它和到死為止都無法治癒的一百零八個煩惱有著根本性的不同,那就是在我們活著的現在能夠徹底治癒。
無論是誰,都討厭死亡。
對於「死了以後會怎樣」這類問題,我們連想像都不願去想像。在生活中都是捂住耳朵,既不去聽也不去想關於死亡的事情。
大概是因為一聽到「四」就會聯想到「死」,所以有的醫院裡沒有四號病房,有些電梯甚至會跳過「四」這個數字,把四樓直接設成五樓的按鈕。
煩惱是痛苦的枝葉,不是根幹。
痛苦的根源,是「對死後黑暗之心」。
可見人們有多麼想迴避死亡這個問題。
正是因為直接面對死亡太過可怕,所以人們才會將其替換成疾病、環境等與生存相關的課題,致力於解決這些問題,不是嗎?
其實,所謂懼怕核子戰爭、害怕地震、不想得癌症 …… 歸根結底,也是因為這些都與死亡相關吧。
德國哲學家蒂利希在《存在的勇氣》中這樣寫道:哪怕只是一個瞬間,人也無法忍受死亡本身的「赤裸裸的不安」。
然而,實際上,我們每天又是在朝著什麼方向前進呢?
人生就像是一條有去無回的單行道。
從我們出生開始,年齡就在不斷地增長。即使拼命想辦法對抗衰老,也不過就是讓自己看起來年輕一點而已。
能夠無病無災、健康長壽,固然是令人高興的事情,但是我們既不可能一直停留在現在的年齡,也不可能返老還童,回到孩提時代。
「光陰似箭」,時光像飛一般流逝。早上才剛剛起床,轉眼間就已經到了晚上。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會感覺時間流逝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多人都應該有這種切身的感受吧。
我們就像是一輛剎車失靈的汽車,正在以飛快的速度不停地狂奔,而前進的方向就是死亡。
日本室町時代的禪僧一休(一三九四~一四八一)曾經說過,元旦就是「前往冥土路上的里程碑」。
「冥土」是指死後的世界。人生就是前往冥土的旅程,度過了一年,就意味著朝死亡又前進了一大步。
雖然說,古今中外,有多少人存在,就會有多少種人生旅程,但是所有這些人生旅程共通的是它們百分之百都通向死亡。
1-11.死亡是粗暴無禮的不速之客
死亡,不僅是所有人確鑿無疑的未來,而且還是一個毫無禮貌的不速之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到來。
佛教中有一個詞,叫做「老少不定」。就是說,關於死亡,並非一定就是年紀大的人(老)先死去,年紀小的人(少)後死去。
與癌症搏鬥了十年後離世的岸本英夫(東京大學宗教學教授)在他的抗癌手記中說,死亡就像是一場突然襲來的暴力:
「可以說,死亡總是突然降臨。不論它什麼時候降臨,當事人總會覺得十分突然。因為在完全放心生活的心態下,對死亡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中略)
「在不應該來臨的時候,死亡突然來臨;在不應該來臨的地方,死亡大搖大擺地來臨。猶如一個無法無天的人連鞋都不脫,毫無禮貌地闖進剛剛打掃乾淨的客廳。他是那麼蠻橫無理,叫他稍等一會兒,他也毫不理會。這是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制止、無法控制的一頭怪物。」
儘管死亡是所有人確定無疑的未來,是會突然到來的嚴峻現實,卻極少有人認真地思考這件事情。
雖然在親朋好友或是自己認識的人死去時,也會有不得不思考死亡的時候,但那只是暫時性的,很快就會在日常生活的忙碌中被拋到腦後。
上學的人,會忙於學習;上班的人,會忙於工作;有孩子的人,會忙於養育孩子。
除此之外,還有自己的興趣愛好、休閒娛樂,以及參加社區活動、為社會做貢獻等等。忙碌的原因雖然各有不同,但每個人都為了應對眼前的事情就已經耗盡了心力。
「忙」這個字,拆開來寫是「心亡(丟失了心)」。像這樣,在日常的忙碌中,我們很容易連「每天活著是在朝哪裡前進?」這個最重要的問題,都忘得一乾二淨。
然而,不管我們遺忘得多麼徹底,總有一天,被我們忘記的「那個傢伙」會突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