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莊子《天道》語譯
無所作為,天下萬物供你使用,
盡可綽綽有餘;有所作為,那就為天
下人所用,總是不能滿足。所以,古
時候的人特別看重 “無為” 這種處世方
法。
天不出產,而萬物自然化育;
地不生長,而萬物自然昌盛;王者無
為,而天下自然成功。
所以,沒有什麼比天更有神通,
沒有什麼比地更加富有,沒有什麼比
無為的帝王更為偉大。
莊子論說天道、無爲,實際上更關心人道、有爲,更關注人們去獲取成功。那就是順應自然規律,不可蠻幹,不要固執,要有隨機應變的靈活性。
因爲,做人做事,規律不可改變,環境不可超越,所以,在實際行動中,總是要著眼大處,立足實處。
發展自己固然十分重要,而保全自己卻是發展自己的前提,所以,總要明白許多大道。
■ 同心同德
古時候,帝王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在民主社會裡,主權分散給每一個公民,也就是人人平等,人人都是帝王。這樣,莊子當初論帝王大道的話,對民主時代的人,意義就更普遍。
另外,現代社會,帝王消滅了,經濟開放活化,各種經濟實體又造就了許多「帝王」,他們有一個獨立的單位,外交內務,上下協調,諸多法則都可從莊子學說中找到。
莊子說,帝王的德政與事業,以順應天地變化爲最根本的宗旨,以堅持良知道德爲主體,以不做什麼而能獲得成功爲準則。要不做什麼勞民傷財的事,節儉用度,天下人財物,儘供使用只會綽綽有餘。要是總想做些什麼,或者還有些想入非非的東西,人民受苦不說,自己也總是會感覺天不從人願,或天下人財物供不應求,自己也總是心力交瘁。總之,時時捉襟見肘,處處計窮力拙。
所以,古時候人總是把那 “無爲” 作爲成功的辦法。
如果在上的無爲,在下的也無爲,這就是上下同德。上下同德,相處便和諧,社會便安定,上與下的那種過分拘泥的禮節與界限,便消除了。
在上面管理的人,權力下達,必須遵循無爲的原則使用屬下人財物,在下面處於被從屬地位的人們,必須有所作爲,努力實現民衆的願望,這是一條不能更改的道理。
古時的領導術是,領導者即使他的智慧包羅天地,也從不自行謀慮。他的言論可以辨析一切疑難,也絕不輕易開口。他的技術對天下事無所不能,也絕不輕易表現、炫耀。
自己不動心思揮聰明才智,自己不開口,下屬就少顧慮;自己不動手,下屬就不感到礙手礙腳。這就像天地化育萬物的道理一樣,天不出產而萬物自然化育,地不生長,而萬物自然旺盛。
所以,現代人領導一個單位,駕御自己屬下的人群,也是這個道理。
■ 本 末
(按這↙閱讀,再點一下收起)
■ 本 末
(按這↙閱讀,再點一下收起)
本末是人立身處世的大問題。
一個人有本末的問題。領導一群人同樣有本末問題。何況一個單位、一個國家。
何爲本?無爲是本。這是對人說的,一個平平安安的人,對於做任何事來說都是本錢。
何爲末?有所行動便是末。末是行動。所以末無論如何不能傷害本,不能以犧牲本來實現。
本在上,末在下,其重要性如此。
對個人來講,本以末來實現,末卻不得丟掉本。所以,離家出門,安全第一,實現行動目的第二。所以現代交通要道大書特書:「爲了您和他人的幸福,注意安全!」「安全正點萬里行」這是對開車人的要求。「高高興興上班,平平安安回家」「祝您平安歸來!」「祝君一路順風!」這是對旅行者的祝願。其所寓道理:保本!
對於社會整體,本末問題更為重要。
一個單位,或一個國家,就事務講,主上的務宜簡要,提綱挈領,到下面基層,事情便肯定繁瑣起來。
一個領導者,要把握本,首先是國民平安,再就是事業興旺,百業繁榮,人民幸福。
然而末又是必然存在的。因爲有本必然有末。領導者也必須明白與駕御它,駕御好它,本得到保障,末則可保護本,發展本。
對於社會國家,必須注意五末出現:
軍隊與武器的運用,戰爭爆發,這是道德、政治之末。
施行刑法,使人恐懼,以勸善懲惡,這是敎化之末。
講求禮儀形式,處處依據名義規定來檢點事實行爲,既詳盡又苛細,這是最差勁的管理之道。
大興鐘鼓音樂,講究外表氣派美觀;有意製造氣氛,粉飾昇平,這是喪亂的開始,和平之末。
哭哭啼啼,披麻戴孝,喪葬有規格,喪服有等級,這是哀悼之末。
五夫如此,不可以不慎重,盡可能不使之出現,或者限制在最低限度。
■ 名 實
(按這↙閱讀,再點一下收起)
■ 名 實
(按這↙閱讀,再點一下收起)
名實,就是名義與事實的問題。世上所有的事物無不有名實的關係。所以明白名實、循名責實是一條很重要的處世之道。
比如個人身份與實際,比如刑罰與實際罪行,比如言論與實事,都是名實關係。懂得這一關係,人立足實際,就不會爲虛名所連累。同時,爲名所害的人也可依靠實事獲得平安。比如受人冤枉的人,回到實事,比如受人冤枉的人,回到實事,所有的污水就會被洗刷。
然而,一個有大智慧的人總不止做到這樣,或者從根本明了大道的人,則總是更關心做到自然無爲。做到自然無爲,便凡事不會勉強,也不會無事生非。
所以古時候了解無爲之道的人總要經過幾番推導,才能說出名實,總要經過多番論證才會去談論賞罰。一開口就大談名實,那就是不懂得名實的根本;一下子就奢談賞罰,那就是不懂賞罰的東西。
說實在的,顛倒是非,違背事物本來規律的人,不過是要別人來教導與統治的對象,怎麼能統治他人,管理事務!不知事物先後順,一下子就大談名實賞罰,這只是懂得些玩弄權術的把戲,並不懂得管理之道的根本目的。這種人只配爲別人所用,卻不可使用別人。
眞正懂名實的人,應是以無爲爲本,再輔以良知道德。有了良知道德,仁義又是次要的了。明白仁義,職分又是次要的。明白職分,任務又變得不言自明了。明白任務,爲完成任務而省察事實,順理成章。知道省察,是非迎刃而解。是非解決,賞罰也跟著明確了。賞罰明確了,就可使賢愚各得其所,貴賤各就其位,所有評價都合乎事實。
懂得這種名實關係,和判定是非與賞罰的人,他從事領導管理工作,屬下可以平安無事、和平共處,事業可以興旺發達,萬事亨通。而作爲個人的處世之道,也可使自己身心安適,到處都是笑臉。
■ 良 知
(按這↙閱讀,再點一下收起)
■ 良 知
(按這↙閱讀,再點一下收起)
良知,對於人總是一種根本的品質。它要求人公平、正直、富於同情心。
莊子卻說:不!
這話怎麼說呢?
從前舜帝問堯帝:「在人的領導上面,作天子的應當怎麼做?」
堯帝說,不怠慢、欺侮那些生活上無依無靠的人,不抛棄那些有才華卻又無法施展抱負的人,向死者致哀,多鼓勵、褒獎年輕人,同情體恤婦女,這是我作爲天子的用心與做法。
舜說這樣做好是好,但還不能算是偉大。
堯很吃驚。因爲他覺得自己做到這樣,夠了不起的了,就問:「那你說該怎麼辦呢?」
舜說,要是天子的用心,能像天一樣自然渾成,像地一樣生息寧靜,像日月光華普照,像一年四季運轉,那一切便都會像晝夜一樣有常規,像雲霞浮動、雨水降落一樣自然而然。
堯不免感嘆說,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這樣反倒擾攘,生出了事端,還是配合上天爲好,應付人事總是有惹不盡的麻煩。
所以莊子說,天地是最偉大、最美好的。它隱藏著最完好的德性。所以,做人,無論做一個領導者,還是作一個普通人,激發良知,先要有天德,了解天德。這乃是自然而然。
社會人生,不能不要良知,也絕不可缺少良知。但良知僅僅是良知,加進自作多情,許多社會事端則由此引發。照顧張三,沒照顧到李四,這是一種遺憾。抬舉弱者,實際壓抑了常人。何況引進了其他功利目的。
社會常常樹立典型,然而典型一樹立,良知往往被扭曲。老師老是表揚一個好學生,漸漸便形成偏心,感情取代了良知。
哪裡趕得上像天地雨露哺育萬物一樣無私,又無所不在、無所不包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