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知己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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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知己知彼

1.知己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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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常生活中,人們總愛說難得糊塗,實際上這說的是一種大智若愚的糊塗。然而,眞正難的是:難得聰明。眞正的聰明,看得穿,想得透,無所不知,識見自然與衆不同。所以,對小聰明而言,不聰明才是眞正的糊塗。但一旦到了小聰明之人某日突然醒悟,達到大聰明境界,自然會感慨:難得糊塗。其得是難得聰明。

滿碗不蕩半碗蕩

   俗話說:滿碗不蕩半碗蕩。
   又說:半桶水兒蕩得很。
   說的都是那種聰明不多,本事不大,卻自以爲了不起的人。何以至此,眼界限制了自己。若眼界擴大了,便不會如此。正像水一樣,滿滿一桶水,沈甸甸的,便很平靜。半桶水,蕩起來發現四周都是桶壁,「我好偉大呀!」便越蕩越厲害。自己限制自己,便是如此。

   孔夫子說了這樣一句話: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腳下地勢不同,眼界便不同,眼中所見與個人胸懷便不同。就個人表現而言,了解局部情況,個人有一技之長,便沾沾自喜,自以爲了不起。如若知道天下的事情,人間的大道理 會明白:強中自有強中手,山外還有高山在。於是,無須鄙薄自己,小看個人,但個人眞正是個明白人,永遠也不要洋洋自得。因爲那表現實在是不明事情的道理。
   井裡靑蛙與海鱉的故事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井蛙對海鰵說:「我可快活啦,出了井,就在井台上蹦蹦跳跳;回到井裡,就在井壁的洞洞裡休息休息。我想到水裡玩玩,便頭往後一仰,就躺在水面上了,水便立即托著我的腋下和腮幫。回過頭來,再看看孑孓、螃蟹和蝌蚪,那就沒有誰能像我這樣了。我獨占著這一塊天地,據有了井中的全部快樂,活在世上,這種愜意也算到了頂了。先生何不進去看看,分享一點我的快樂呢?」

   海鰵將信將疑,便試探著把一隻左腳往井裡伸,還沒有伸進去,右腿膝蓋便被絆住了。海鱉又半信半疑地把腳從井裡抽回,並把自己生活的地方,即東海的情況告訴井蛙:
   「東海呀,千里之遙不能形容它的寬遠,千丈不足以量盡它的深厚。夏禹爲王時,十年澇了九年,海水沒有因此增多;商湯爲王時,八年旱了七年,海水也沒有因之減少。時間再長它也是那個樣子,也不因爲乾旱或洪澇,潮漲潮落便發生變動。這就是大海的快樂。
   青蛙聽海鰵講完,便大驚失色,深深地爲自己不知世上還有大海而慚愧。

大河見大海

   河神與海神的對話,談的也是這一道理。
   秋天的汛期到來了,黃河水暴漲。無數的支流都往黃河裡灌,水流淹沒了兩岸的沙灘,站在河邊往河對岸望去,一片蒼茫,連對岸的牛馬都看不清。對此情景,河神得意極了,認爲天下景觀沒有比黃河漲水更壯了。他順流東下,來到北海邊,抬頭一望,便大驚失色,他看見了無邊無際的大海。他感嘆地對海神說:
   「俗話說得好:懂得一筐道理,見人沾沾自喜,就是我這樣的人啊。以前,我聽說有人小看孔子的學問,竟輕視聖人的操行,開始我不相信。現在,我看到大海這樣無邊無際,我要不是到你的面前走這一遭,可就危險啦,我一定要被那些高明之家嘲笑了!」

   北海神告訴黃河神說:
   井裡的青蛙,不可以跟它談論大海,因爲它受到環境的局限。夏天的昆蟲,不可以和它談論天寒地凍的情景,因爲它夏生秋死,冰凍對它是不可想像的事。現在,你從峻嶺與高原上走出來,來到了大海上,總算知道自己的老底子,這才可以與你談談大道理了。大地上,沒比海更寬大的了,它永遠吸收大小河流,從不止息;它從不自滿,也不空虛;它從不自以爲了不起,以此炫耀與自誇。它深知,海在天地之間不過像一個螞蟻洞在大海裡一樣。個人總是渺小的。孔夫子一類以談論天下來顯示自己知識淵博的人,他們誇自己了不起,不也像你以前誇自己洪流浩蕩一樣嗎?

   河神說:既然如此,我以天地爲大,以毫毛與粉末爲小,可以嗎?
   北海神說:也不見得對。物的容積大小是無窮無盡的,時空也是無限的。得失之事也常常是沒有必然性的,所以,起始與終結也不是靜止的。由於這樣,最有智慧的人對事物的遠和近都進行觀察,因而事小,也並不認爲少;事情雖大,也並不認爲多;因爲他深知物量是無窮的。
   他對事物的道理,無論古今都要求證,因而事情雖然遙遠,也並不感到厭煩;雖然俯身即可拿到,也並不存在什麼非份的指望。
   他了解事物盈虧的道理,縱然有所得,也並不感到高興;即使有所失,也並不感到憂愁;因爲得失常發生在偶然中。

   從生到死,是人生的一條正常道路,生是樂事,死亦樂事 —- 生命的過程與歸宿就是這樣。事物的始與終永遠不是靜止不變的。總體來看,一個人所知道的事物,遠沒有他不知道的事物那麼多。這樣說來,天地不能斷定是最大的,粉末也不能認為是最小的。

自知方能知人

   海神還告訴黃河神,眞正偉大的人物辦事,從來不存心害人,但他也從不認爲他這樣做,就是道德如何高尙,心地如何善良仁慈,值得讚揚和歌頌。因爲人生來就應該如此。
   所以,這樣的人物,平時他不謀利。對待那些達官貴人,他並不認爲他們尊貴,不過認爲這是一種社會安排,一種道理上的安排,或者是一種命運的安排。如何是道理上的安排?就是某人有出衆的能力和道德,他應當做大事,居高位,正如沒有什麼能力的人只能掃大街、端盤子一樣,但彼此都是人。什麼是命運安排?就是俗語說的,瞎貓碰到死老鼠,沒什麼本事、沒什麼德行的人,靠運氣、靠親友拉扯,占著高位厚缺。這種人哪一點高尙尊貴得起來呢!

   眞正偉大的人物,對人一視同仁,守門的奴僕在他眼中也不卑賤。首先,他們也是正常的人,不過做的事簡單些罷了。就本領與道德講,他們當中未必沒有出將入相的人才,百里奚就是一個例子。他實際不過是一個陪嫁的奴僕,被送往秦國,後來逃到宛城。秦穆公只花了五張羊皮就把他買到手,他幫助秦穆公稱霸天下,諸侯沒有不拜服的。當然,這樣的例子很多。
   然而,這樣的偉人本身也不過是平常人,正常人。不過,他能從人生來如此的眼光看人、看事物,不受世俗、勢利的習氣影響。這就是他偉大的地方,這就是看似平常實則偉大的人。

   說到這裡,當知這平常的偉大者也不容易。人生如何不勢利,如何不受世俗影響?作生意的,物貨上街,便要隨行就市;出門在外的,也得入境隨俗,尊重地主。這本身不是尊重世俗,順從勢利。但這只是一層意思。還有一層,人總還有個根本的東西,那就是人本身,人的天地良心。這些東西常常看起來一點作用都沒有,但改天換地、正本清源、移風易俗與極惡極善都是它在起作用。這只要看看歷史就知道了。
   順從勢利,小人得志,有時有日,甚至會時間很久,然而它終究還是要倒台的,看看夏桀、商紂就知道了。作生意,急功近利,欺騙朋友,也可得手。但路越走越窄,心越變越黑,金山銀海,最終不過是自己葬身的墳地。
   爲什麼這樣呢?大道理講來繁瑣,簡單的說: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這裡天是誰?還不是人!不過是天性不滅的人。
   懂得這些,便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繚達即文章。如此是偉大的人了。

■ 以小人心,度君子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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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偉大的人,就是前面說的大聰明人、眞聰明人了,也就是常人說的君子。反之,就是小聰明,自作聰明的人。如果自作聰明者,自作聰明之外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自私自利、損人利己、損公肥私的動機,那就是小人了。
   如果用小人的算計推度君子的胸懷,那就要鬧笑話了。
   惠子有一次就頗有小人之心。
   惠子當時正當梁國的宰相,莊子去看他,因爲二人一向相處很好。莊子來後,有人在背後對惠子說:「莊子這回來,想取代你宰相的位置,您小心點!」
   惠子一聽,很擔心。便下決心,先下手爲強,捉拿莊子,以除後患。硬是在全國搜捕了三天,終於沒發現莊子的影子。當惠子放下心來依舊當他的宰相時,莊子卻來求見。原來莊子並沒有逃走,只是藏起來了。

   莊子對惠子說:「南方有一種鳥,名叫鵷鶵,您聽說過吧。那鵷鶵,是鳳鳳一類的鳥。它從南海飛到北海,不是梧桐不棲身,不是竹子的果實不吃,不是甘美的泉水不喝。就在這時,一隻老鷹抓到了一隻腐爛了的死老鼠,鵷鶵從它的身邊走過,老鷹便緊張起來,抬頭對鵷鶵說:你想以拿走梁國相位來嚇唬我吧?老鷹把死老鼠抓得更緊了
   聽莊子講完,惠子面紅耳赤,不知說什麼好。

   還有一回,莊子在濮河上釣魚,楚威王派兩個大夫前來,帶著楚威王的親筆信,要請莊子去當楚國的宰相。兩個大夫客氣轉達楚威王的問候:「大王想拿我們國家的事麻煩您,請不要推辭!」
   莊子只管自己釣魚,手裡拿著釣竿,眼睛盯著水面,對兩位大夫的恭敬與楚王的盛情,一點不動容。莊子說:「我聽說楚國有一隻神龜,死了已經三千年了。楚王把它的遺體,用竹箱子裝著,用手巾蓋著,珍藏在廟堂裡。您二位說說,這只龜,是願意死了以後,留下骨頭讓人珍惜呢,還是寧願活著,在沼澤中搖頭擺尾呢?」
   二位楚大夫:「那當然是願活著,在泥澤裡搖頭擺尾了。」
   莊子便笑了,「那好,您們回去吧,我願意活著,在沼澤裡搖頭擺尾,自由自在。」
   君子看重人,利於人的事才做,只有小人才忙忙碌碌,窮年累月掙扎在功名利祿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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