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場就是選佛場 ……
道場就是選佛場 ……

道場就是選佛場 ……

選佛場

   我做當家以後,老人叫我在
臨時大殿裡也方便幫信眾辦理皈依,
他在祖師堂那邊也有女眾弟子幫忙
辦理皈依,信眾願意在哪裡辦皈依
就在哪裡辦。老人怎麼給人說皈依,
我便學著他做,當時他都叫人早上
吃素,當時他都叫人早上吃素,我
心想:藏經裡頭有叫人一天之內或
幾天,幾個月吃素,沒看過光早上
吃素,中午、晚上可以隨意的說法。

   民國四十六年,我在南老那兒皈依,他們也只是皈依佛、法、僧,沒叫我早上吃素。吃素當然是應該的,可是叫人早上吃素到底合不合經律?應不應該呢?


   我雖然跟著老人學,但我們懂得一點佛法的人很容易產生這樣的分別,私底下也會看看老人的做法正不正確?是不是佛法?依據什麼這麼做?沒事時我就會想想這些問題。我想了很久,終於體會出老人的用意來,因為佛法修學的時間太長,發的心又十分廣大,凡夫心再大也沒辦法一步登天,要慢慢地一個階位一個階位修學,所以剛皈依的人能夠學著早上吃素,累積一點功德就不錯了。老人的做法雖然翻遍藏經也找不到,但立意是正確的,我就依照他的做法,叫人早上吃素。後來社會變遷,很多人夜間工作,白天休息,我就告訴皈依的人,不論幾點鐘起床,第一餐一定要吃素,來適應時代環境。 


   碰到吃素問題,你要學釋迦牟尼佛,還是要聽老人的?我就聽老人的,為什麼?因為佛講的經典有限,四十九年中只能挑重點宣講,不可能巨細靡遺,加上凡夫心看經典,容易依文解義,沒辦法真正體解經典的精神。老人是開悟的人,我既然相信他,我就聽他的指導,像承天寺現在的課誦、法會,都是當初老人訂定下來的,這十幾年來我也依著老人的做法,沒有怎麼改變,譬如說三皈依最後的「自皈依僧,當願眾生,統理大眾,一切無礙,和南聖眾」,有很多道場是不念「和南聖眾」的,而老人認為要念,我們也不必顧慮其他的問題,就這樣沿用下來。又像八月十五日晚上拜月,也有很多人持反對意見,大藏經上當然找不到拜月這檔子事,究竟拜月怎麼來的呢?


   當初老人要我八月十五晚上拜月,他問:「你在獅頭山參學時,他們那裡有沒有舉行拜月?」我回答說:「有,可是我不太知道。」因為他們都是女眾,我只在旁邊看一下,並沒有實地參加。老人斥責說:「你參學參得什麼!」我一聽,也不敢吭氣了,你參學參得什麼!人家拜月,你為什麼不去參加?我也沒敢再問老人拜月要怎麼個拜法?只好自己動腦筋,我寫信給獅頭山的熟人,問他拜月有什麼意義?程序如何做?回信的是個尼師,她不贊成拜月,覺得這件事不值得提倡,但末了還是給了我一些資料。不光獅頭山,也有其他的叢林也拜月,只是我們沒去參加不知道而已,我不敢說老人說的不對。我私底下問人家,並且參考《叢林祝白》,七拼八湊地把中秋拜月儀軌湊起來,經過老人首肯,便正式登場。開始時,有人提出意見 —– 你根據什麼搞這個?我說:「這是師父交代的,你不做就算了,我自己來做。」大家一聽是老人交代的,都沒話說,也沒人敢去問老人,拜月就這樣延續下來了。


   寺裡的行事多是沿襲老人的舊規,老人圓寂後當然也有些微改變,之前的七月法會,不光是信眾準備往生錢、庫銀來燒給祖先,寺裡也賣給信徒焚化,臨時大殿裡往生錢堆得像山一樣高,我每天看著堆積如山的易燃品,覺得非常危險,便引經據典地漸漸刪除燒紙錢的舊習。


   老信徒可能還記得,以前舊大殿裡有籤筒供人擲筊求籤,傳甚法師力主廢除,我並不很在意,隨緣放著。有一天,傳甚法師跟我說:「我向佛菩薩祝禱過了,如果我拜 佛一個鐘頭,當中沒有什麼徵兆的話,我就要把籤筒燒了。」結果拜了一個鐘頭沒發生什麼事,他就把籤筒拿去燒了。


   所以說對不對,有時候是一種因緣,現在大家對老人都很敬仰,以前可沒那麼多人聽他的,他也是遇到很大的阻礙。而我就是相信老人,他叫我做,我就做,我不跟別人一樣,還要問個「為什麼」,師父交代的還要問為什麼?雖然我不是直接待在老人身邊,有什麼事情要做,都是透過他身旁的女弟子來說的,可是我從來沒有懷疑傳話的可信度,完全依教奉行,沒有老人,我不會這麼安定,因為我的心力都放在他身上而忘了自己,大小事情,只要他說做就做,遇到很多意見無法決定時,我一定以老人的意見為主,如果心中有懷疑的話,怎麼可能安定?怎麼修得成呢?


   有的人會看到老人的缺點,或者是看重他的神通,問他是不是真的一蹦,跳到日月洞去?他的神通是他的事情他的本事,我們自己要用功夫,光羡慕沒有用,要得到釋迦牟尼佛的成就,要照他的話做才行,同樣地,我們聽老人的指導,也會像他一樣得到成就。但是用功夫要用對方向,他叫人念南無阿彌陀佛,不修無益的苦行,行動方面要看重別人的利益,他並沒有提倡他在老虎洞的功德,有時老人也有一些盲目的摸索,要學他贊成的那方面,老虎洞是人家記述的一段事實,但他並沒有特別贊揚這段期間入定的經驗。雖然他以吃水果維生,但他沒有提倡光吃水果,我們學的是心,不是外相,學外相的話,那麼將來我的徒弟也要學我這山東人吃水餃了。


   六十四年底,我接任當家之前,已經開始改建女眾舊磚瓦寮房為二層樓的鋼筋水泥寮房,六十六年春夏之交完成。我接任當家之後,當年七月法會圓滿不久,繼續拆除舊三聖殿和方丈室,並在女寮的頂上,用鐵管和石棉瓦搭蓋了一百五十坪的臨時大殿,以便早晚課誦及法會之用,當家和寺務處都在臨時大殿裡辦理接眾的工作,老人也時常在這裡,坐在籐椅上與大眾結法緣。在原三聖殿後邊山上,以大型推土機與挖土機開山整地,費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把半個山頭剷平,成為現在大雄寶殿的殿基,舊齋堂、大殿、男眾寮房,在怪手的協助下,沒幾天就全部拆光,這時的承天禪寺到處是黃土瓦礫,風來時飛塵滿天,雨來時泥濘遍地。


   六十七年春季,在舊大殿原址建三聖殿,建材完全採用鋼筋水泥,六十八年夏天,三聖殿的外殼及兩側二層寮房完全竣工。再依山坡地形建祖師堂。於齋堂原址復建兩層齋堂及廚房,六十九年完成。再增廣三聖殿殿基,建大雄寶殿,大殿與三聖殿同一模型,兩側亦為兩層寮房,在七十二年夏天完工。當時懺雲法師在寺裡領眾打佛七,藉這個因緣找到陳一帆居士,雕塑了現在大殿的佛像,塑像期間老人常在一旁指導,所以三尊如來特別地與眾不同。舊大殿的三尊如來不論面貌、手印都一模一樣,新的佛像 卻各有不同的手印。大殿限於地形的關係,無法再拓廣,法會時信眾擁擠不下,故於同年秋天,在大殿右邊山坡下,大悲樓又再奠基,於七十六年建成。


   老人於七十年派傳聞尼師到高雄六龜籌建妙通寺,七十三年春天,農曆二月份大悲法會後,老人即南下妙通寺每逢大悲法會則北上,如此台北、高雄兩地奔波,到五月份大悲法會,適逢北部有名的六三水災,承天路口的積水深及腰際,車輛不能通行,參加法會的信眾只有六、七個人,從此以後老人就不再返山參加大悲法會了。七十三年夏天,妙通寺落成,老人正式移錫妙通寺,七月及十月的法會,老人都曾回來,但仍以留在妙通寺的時間為長。七十四年的歲末年關,大眾正忙著春節法會的準備工作。


   臘月二十四日晚間,養息板過後,我像往常一樣進入臨時大殿,關好門窗,熄滅燈光,整床展被,正要養息的時候,突然妙通寺傳聞尼師來了電話,說師父要回來看看大悲樓的建築情況,並要我南下接他,越快越好。我們出家人向來說做就做,電話中即決定請梁家華居士二十五日送我南下,二十六日接老人回承天寺。


   這實在是一個出人意料之外的好消息,也是北部四眾弟子盼望很久的好消息。二十五日清早,我即搭梁居士的車南下,車在高速公路上風馳電掣,很快地到達新市,進入山區,山路蜿蜒,車子轉彎抹角地經過北寮、甲仙,在下午三時左右抵達妙通寺。我下車後即往老人的寮房跟老人頂禮請安,他笑嘻嘻地要我坐下,向我看了一看,突然說:「你的壽命很長。」我皺眉苦笑一笑說:「我不注意這個。」並表現了不重視的態度。老人轉頭看看坐在旁邊的傳聞尼師,回頭告訴我:「我們都不注意這個。」又指傳聞師再向我說:「他是個修行人。」這時的傳聞 師一面翻譯老人與我的談話,一面吩咐幾位尼師準備明天師父回承天寺的應用雜物,並說有五部車十四位尼師要隨待師父。我邊聽著傳聞尼師的話,一邊拿著老人皮包骨的手臂,仔細端詳老人瘦削的臉頰,向老人說:「師父有點瘦,其他都正常。」我也藉機向老人報告了大悲樓的建築進度。


   翌晨,用過早齋後,老人走出寮房,下了台階,自個兒走向停在山門邊的第一輛車,開門上車。我本想與師父共車,但尼眾馬上蜂擁而上,很快坐滿了,一旁邱居士招呼我坐他的車,我想反正有車坐就好,即上了他的車。老人的車先開,約十分鐘後我們的車才開,雖然開得飛快,可是始終沒趕上老人的車。我們下午兩點多鐘才回到承天寺,而師父老早就回來了。我下了車後沒立即去看師父,先讓他老人家休息休息吧!走向剛打了四分之一水泥的大悲樓頂,巡視後才回寮房沖泡牛奶當作午餐。


   隔天早晨,我叫弟子們一起去拜師公,老人看到徒孫顯得很高興。

   最近因寒流侵襲,山上颳風下雨,但信徒仍絡繹不絕地上山來參拜老人,老人說話的聲音十分微弱,而信徒只要能看老人一眼、跪下來拜拜他就心滿意足了。二十九日,山上仍在寒流籠罩之下,老人身體日漸虛弱,侍者表示:正月初一至初五會有大批人潮擁至,怕師父的色身應付不了,所以從今日起要暫停接見訪客,初一到初五必須限制拜訪的時間,要寫木牌告示大眾,我說:「好!就這樣辦。」


   三十日中午,在山上照例是要加幾樣菜表示過新年了,晚上有普茶,會後我們顧慮到老人的身體也沒去向他辭歲。

   晚上,我在睡夢之中,忽聽傳緣尼師在窗外喊:「快起來呵!師父怎麼像要走的樣子!」我趕緊披衣去方丈室,到了那裡,只見燈燭輝煌,老人坐在床上,十多個人成半月形圍著他,老人拿著朝暮課誦本,帶頭大聲念:「南無楞嚴會上佛菩薩 …… 妙湛總持 …… 宣說神咒」,念完再重覆著念。我也和他們一起念,這樣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我看老人並無異狀,即回臨時大殿休息。


   第二天是農曆正月初一,是春節,也是彌勒菩薩的生日,又剛好碰上星期日,是拜大悲懺的日子,早上暫停拜千佛,改拜大悲懺,可以預想今天來的人會很多,會特別地忙。吃過早齋後,我先把大殿的誦經桌擺好,臨時大殿也擺了幾張白色的誦經桌。桌子、拜凳還沒完全擺好,有人來叫我:「師父要你去一下。」我把一切事務暫時放下,走到方丈室,老人不在,我轉往寮房,老人正坐在籐椅上。向他問訊後,他說:「稍等,叫傳斌他們一起來。」不一會兒,傳奉、傳斌、傳平法師等人都來了,傳聞尼師和妙通寺十多個人也都在場,有人說師父有要事交代,還有人拿著錄音機在等師父說話,我們都跪在師父面前聽候他交代事情。


   老人說:「八、九年前我曾交代,圓寂後身體要裝龕,三年以後再開龕,身體如果完好,可以裝金供人瞻禮,身體如果敗壞了,就火化。現在這個遺囑要改,我圓寂以後要火化,不再裝龕了,靈骨分成三份,分別供在承天寺、妙通寺、廣承岩。廣承岩有華藏塔,承天寺和妙通寺也要建塔,把火化後的靈骨供在塔中。妙通寺的塔叫靈山寶塔。」我憶起老人過去曾說過的話,隨即接口補充:「承天寺的塔叫清源塔。」老人也承認這件事。此時有人用國語把老人的話再說了一遍。


   老人接著又說:「再一件事就是承天寺、妙通寺、廣承岩的負責人職事,承天寺由傳悔住持,傳奉監院;妙通 寺由傳聞住持,傳敦監院;廣承岩由傳斌住持。」另外,老人又說了一些瑣屑事項,比如說妙通寺與承天寺住眾可以交流共住,彼此合作;妙通寺應建男眾寮房等。老人說完時,他的小房間裡已擠滿了人,大眾向老人頂禮後即各自散去。


   我回到大殿繼續忙法會的準備事項。今年春節又逢老人返山,很久沒來的信眾都來了,人多事煩,忙這忙那,正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傳斌法師來說:「師父要回南部去了!」我詫異地說:「師父既然回來,就應該住在這裡把年過過去,讓北部的信眾好好跟他拜拜年再回去,起碼要住到初五以後,千佛法會拜完再回去。」傳法師說:「師父堅決要回南部去。」我說:「今天很忙,我顧不了他了,你去留留師父就好。」說完我繼續忙我的,隔不了多久,又有人來,非要我去留師父,我只好到老人寮房,請他老人家過完年再回南部,老人雖然沒說什麼,但表現拒絕的態度,我繼續挽留時,他即向我瞪眼睛,表示他去意已堅,不要再囉嗦。我即向在場的大眾表示:「師父南下的心意很堅決,他年事已高,我們應該順從他的意思,不要再勉強師父了。」說完,我也顧不得其他人的反應,又回到大殿這邊。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性慈師來喊我:「老和尚已經上車了!正等你去送他呢!」我聽了趕緊向大殿右邊的停車場走去,老人的座車已被信眾包圍住,很多人爭著供養他,我擠進人群當中,走向老人身邊。老人坐在車裡,看見我來送他,向我微笑著合合掌,表示無量的依戀之意。接著,有人在人群中開出一條路,車即蠕蠕前行,駛出尚未種植榕樹,也沒有後柵門的停車場去了。事後開車的梁居士向我說,車經過石油公司(現已拆除)下坡後,老和尚突然叫他停車,並注視大悲樓的結構體良久才離去。


   春節期間的法會,每天都有大批人潮掩至,人多事雜,我把全副精神都擺在忙常住事務上,老人去後,我也顧不得去想他了,在車上的最後一面,老人狀極愉悅,使我把老人返山五、六天中,生活不太安適的情況忘得一乾二淨。下午五點多鐘,妙通寺來了電話,說老人一路上生 活正常,現在已回到妙通寺中,更使我把老人的事完全忘 掉。


   這年春節法會超度往生的牌位比往年多,因此初五日下午加放一堂大蒙山。下午,我正籌備晚間大蒙山的種種事宜,經過寺務處時,傳毓師一臉凝重地站在門口,見到我立即迎上來說:「師父圓寂了!」我心中陡然一震,真是晴天霹靂!但我不動聲色地回到臨時大殿的辦公桌前,寫了「佛力超薦本寺住持廣欽老和尚往生蓮位」,供在地藏菩薩前面,轉身由新大殿走廊到藥師佛像前把師父的長生祿位拿下來,放在即將火化的消災牌位上。這時第二支香剛剛拜完,法師和信眾已魚貫出班,站在藥師功德堂前,準備焚送牌位了,當時大概是下午三點四十幾分,參加法會的四眾弟子仍然如常一樣安靜。


   四點多鐘以後,師父圓寂的消息漸漸傳開,有的人當場慟哭失聲。
   不到五點鐘,廣承岩的傳斌法師打電話邀我當晚南下,我遂和傳奉法師一起搭傳斌法師的車,連夜南下。

   漫長的車程,長時的等待,我們終於在夜裡十二點鐘抵達妙通寺。下了車即奔向老人的寮房,觸目所見,老人躺在上部與下部略微傾斜的鋪上,傳聞尼師帶著七、八個女眾坐在旁邊念佛,看我們來了,即迎著我們述說老人圓寂的情形。我們走到老人跟前,傳奉和傳斌法師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起來,我彎下腰,面對老人微笑的面容,及炯炯透有神光的雙目,不禁愕住了,欸!師父不是圓寂了嗎?怎麼竟表示歡迎我來的樣子?回頭看看坐在地毯上念佛的幾位女眾,再看看伏地痛哭的傳奉與傳斌法師,惑心方悟,我是為師父圓寂而來,師父確確實實是丢掉他幻有的軀殼,而歸於不來不去、無生無滅究竟涅槃境界中了。


   初六凌晨二點,我們為老人洗身、換衣服,將師父的遺體穩坐在籐椅上,挪到大殿中,西方三聖用黃布幔遮掩起來,權作靈堂。一切就緒後,天色已經微明了。

   上午各地來悼祭的人潮不斷,靈堂也編組晝夜輪班念佛直到荼毘。

   我初八日由妙通寺返北,二十五日再南下參加老人的茶毘大典。荼毘時出現種種瑞象,信眾都寄了照片來,老人的舍利也被信眾一請而空,靈骨則遵照老人的意思分於承天寺、妙通寺、廣承岩三處供養。 
   老人圓寂後,我們為了紀念他,把祖師堂改為廣公紀念堂,並且每年正月初五日千佛法會拜完後,初六接著拜梁皇寶懺七天,功德回向廣公上人蓮品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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