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禪宗史話
國禪宗傑出的六祖惠能大師(西元638 ——713年),他是怎麼出家而開了大悟的呢?這是我們大家所關心的一件大事。現在簡要的介紹一下:惠能,俗姓盧,是廣東新洲人,父名行□。母親姓李,是唐朝貞觀十三年二月初八日子時誕生,他降生的時刻,有一道亮光騰空而起,同時更有奇異香氣,遍滿房室。到了天亮的時候,突然有二個和尚來對他的父親說:「你們家裏昨天晚上有沒有生一個小孩?我們今天特地來為他取一個名字,叫做惠能。」
盧父聽了感到奇怪,我家昨晚是生了一個兒子,這二個和尚怎麼會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給他取惠能這個名字,這究竟是什麼道理呢?就問道:和尚,你給我兒取名叫惠能,這是什麼意思。答曰:「惠者以法惠施與一切眾生,能者將來長大能作佛事」。這二個和尚講完後走了,無影無蹤,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惠能生來就不吃母奶,大家都很著急,到了晚上居然有一個人來,為他灌了甘露,使惠能身體非常健康,精神飽滿、旺盛。到了二十四歲的時候,不幸父親逝世,家境貧寒,惠能就以砍柴謀生,奉養老母。
有一天,在廣東南海路過一間旅店,忽然聽到有人在店裏誦念《金剛經》,惠能善根成熟,智慧煥發,就把肩上所挑之柴,放了下來,靜心息慮至誠懇切的聽《金剛經》,念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惠能豁然大悟說:「真想不到自性是本來清淨無染,真想不到自性本來就是不生不滅的,真想不到真如自性是人人本具的,真想不到自性本來不動不搖,真想不到自性能夠生出一切萬法。」
他深明我佛心宗,頓時感到身心安樂,禪悅為食,法喜充滿,就對這位念經客人說:「剛才你所念的經是什麼經?是從那裏來的?」客人說:「這部《金剛經》我從蘄州黃梅縣東禪寺五祖弘忍大師那裏得來的」。惠能聽了非常高興,就把柴賣了,準備了安家養母的糧食,匆匆忙忙來到黃梅弘忍大師的東禪寺。很巧五祖正在法堂裏升座說法,惠能上前參禮。五祖看到這個樵夫來得奇怪,就問道:「那裏來?」答曰:「嶺南來。」
五祖更厲聲的說:「南蠻獦獠也來聞佛法。」惠能說:「和尚,人有南北,難道佛性還有南北麼?」五祖吃了一驚,知道這個佛門法器,乘願再來,就不與多講,以免被別人妒忌,反而不妙。當時就叫他去米房裏做舂米工作,惠能在米房舂米,因他身材生得瘦小,當他舂米踏石時候,重量不夠,所以腰間掛了一塊石頭,大家都叫他為盧行者。他雖天天舂米,可是時時刻刻在迴光返照,靜慮修禪,內絕妄念,外息諸緣,用功修行。
盧行者經過一段很長時間,功夫就一天天的深造進步。有一天,突然有一個小沙彌走到了米房來,口裏念著一首偈子:「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意思是說我們的身體就像一棵菩提道樹一樣,可以作為修行的基礎。我們這一念心,就像光明燦爛的明鏡台一樣,圓光普照一切萬法。
我們要想復本心源,得到究竟的清淨,使這個菩提道樹,日趨莊嚴高大,那就要勤勤懇懇,時時刻刻的修行用功,把這個明鏡台拂拭得乾乾淨淨,清清楚楚,不要使許多無明煩惱的粗塵細垢把菩提樹和明鏡台染得污濁。盧行者一聽,知道這是佛法的道理,他認為這四句話,道理雖然說得很好,只是漸次法門,還是著於有修有證的執相染修,不合「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清淨妙修,修即無修的道理;而神秀首座是根據達摩的《楞伽》心要,所謂自性本淨和漸悟漸修的原則。
惠能當時就問小沙彌說:「剛才你所念的四句偈子是什麼人作的?」小沙彌說:「哈哈:盧行者,你一天到晚在舂米,外面的大事情什麼都不知道?我們的弘忍和尚要傳付法印,退居讓位,要全寺大眾每人都做一首偈子,誰作得好、作得對,這個正法眼藏和衣缽就付給誰。我們寺裏有一個學問淵博,佛法精通的神秀首座和尚,他一定作得好,所以我們大家都不敢作,就是作也比不上神秀首座,我現在念的這四句偈,就是他所作的。
全寺大眾異口同聲,都說這四句作得實在太好了,大家都把它背熟,記在心中,作為我們修行的指導思想。」惠能聽了以後,就歎了一聲氣說:「小師傅我也有四句話,就是我不識字,不會寫,怎麼辦呢?」小沙彌說:「哈哈!你在米房舂米,也想作一首偈子麼?好麼!你如果真的會做,我可以代筆書寫。」惠能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大意是佛果菩提無形無相,本來沒有一法可得,那有什麼菩提樹。
智光明徹,空無所有,本來就是非色非聲,那有什麼明鏡台。法身清淨,猶若虛空,本來無有一物。既是不生不滅,無修無證,那裏還有什麼煩惱可斷,塵埃可惹!這真是「踏破虛空無一事,涅槃生死絕安排。」圓桃桃,赤灑灑,寸絲不掛,一塵不染。到這裏翻過身來,真所謂三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十方剎土,自他不隔於毫端。盧行者,深明般若真空,悟徹一心本源,所以寫出這樣一首遠塵離垢,絕相超宗的偈子。
與神秀首座那首偈子來一對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但神秀大師的偈子,是有修有證,依次深入,而惠能大師的偈子,是無修無證,各有不同的側重,都是對機施教,應病開方。古人說:理雖頓悟,事須漸修,千萬不可偏執一邊,或泥於事相,或落於虛無。神秀的見解,就像古人說的「百尺竿頭坐的人,雖然得法未為真」。而惠能大師的觀點,也正是「百尺竿頭重進步,十方剎土現全身」。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要謹記蓮池大師所開示的:執事而迷理,不虛入品之功;執理而廢事,反受落空之禍。
當然像六祖大師是一個頓悟頓證之人,才可行過量之事。像我們凡夫初發心的人,一定要事理雙融,解行並進,這就是理論與實際相結合,老老實實參修,自然會有寒灰爆豆時,正如圓瑛大師說的那樣「狂心歇處幻身融,內外根塵色即空,洞徹靈明無掛礙,千差萬別一時通。」小沙彌把惠能大師這四句偈子與神秀大師的四句倡子,統統都寫在牆壁之上。這個消息傳遍全寺,引起震動,傳到五祖那裏,弘忍大師聽了以後,對於惠能所做的偈子非常讚賞,他就親身拿一根手杖,跑到米房去看。
惠能此時正在米房舂米,五祖就借事顯理,暗通消息,問曰:「米熟否?」惠能說:「米熟久矣,欠篩在」。大意是說我禪定功夫早已成熟,透徹玄關,只是沒有得到你五祖老人的證明。五祖聽了以後,就將手杖向米袋上敲了三記。轉過身來又把牆上惠能寫的四句偈子,用鞋底把它擦去,以免發生對惠能不利的事。惠能機緣成熟,特別對五祖三敲米袋用意所在,心領神會,就是要他今夜三更前來相見。
惠能得到弘忍大師的暗示,心裏非常歡喜。到了半夜三更,惠能就恭敬虔誠地走到五祖的臥室來,只見房門半掩,就推門進去,一見五祖就跪了下來,弘忍大師就為惠能開示說法,機教相當,心心相印,又將正法眼藏和祖傳的衣缽傳給惠能,稱為東土第六代祖師;並指示惠能立即離寺,以免發生不測。五祖就連夜親送六祖到九江,在六祖和五祖告別時說「迷時靠師度,悟時要自度」。二句話說得多麼正確呀!我們應該要銘刻在心,大有受用。
五祖回寺後,過了三日,才普告全寺大眾說,我的正法已經南傳了。在座大眾都莫名其妙,可是寺內有位上座和尚名叫慧明,對五祖的正法眼藏,特別是佛的衣缽,非常寶貴,被盧行者得去,心裏感到惱怒,馬上飛奔追趕。六祖惠能大師在路上回頭一看後面有人追趕,就將衣缽放在路旁草堆裏面,坐在路口不走。
慧明首座來到六祖面前,眼睛看到草中衣缽,就用全身之力雙手去拿衣缽,可是衣缽動也不動。慧明心裏就害怕起來,大聲疾叫,盧行者,盧行者,六祖就問:「慧明首座,你是為衣缽來?還是為法來?」慧明想了一想不好意思只好說:「我是為法來。」六祖說:「你既是為法而來,坐下,坐下。」六祖就開示說「不思善,不思惡,這時,如何是你慧上座的本來面目?快說,快說」。
正在這個時候,慧明上座迴光返照,忽然省悟過來,體會到自己一念未動以前的本來面目,就回答說:「大師,除此密言密意之外,還有密否?」六祖說:「與你說者就不是密,密就在你邊。」慧明言下大悟,當下禮拜惠能為師。六祖說:「我與你二人,同拜黃梅五祖弘忍大師為師吧!後來惠能大師與慧明上座,大家各自教化一方,接引後學。從此以後禪宗大振。
唐儀鳳元年惠能大師就到了南海法性寺去參拜印宗法師。當天夜裏在大殿裏聽到二個和尚因為看到佛前所掛的長幡,被風吹動了,就爭論起來,一個和尚說是風動,一個和尚說不是風動是幡動,彼此爭吵不休。惠能大師就說,你們不要爭吵,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而是你們二人的心在那裏動。我們大家迴光返照看,到底是什麼在那裏動。
當時印宗法師在旁邊聽到六祖的話,感到驚奇,認為一定是位大德高賢,就請惠能大師為大家開示佛法要義。六祖就把五祖傳給他的衣缽拿出來,給大家看看禮拜,令眾生廣種福田。不久印宗法師又為惠能大師正式舉行剃度儀式。又請智光律師,在法性寺臨壇傳授比丘滿分戒法,授以具足大戒。這個戒壇本來是劉宋時一位拔摩尊者所造的。在戒台那裏寫有一篇記文說:「後來當有肉身菩薩來此受戒。」另外,又有梁朝時代的真諦法師曾在這個戒壇旁邊,親手種植了一棵菩提樹。
在樹旁立了一個碑記說:「一百二十年以後,有一位大士菩薩,坐在此樹之下,說無上道法。」今天惠能大師來到這裏,就是驗證其事。第二年,六祖又到曹溪寶林寺,弘揚聖教,大闡宗風,並宣佈從此以後傳法,只傳法印,不傳衣缽,以免為了爭奪佛的衣缽,發生不必要的糾葛。在惠能門下的得法弟子有四十三人,其中最出名的有南嶽懷讓禪師與青原行思禪師兩位大德高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