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北偶談・王士禎〕
祖籍河南睢州的蔡石岡,是明孝
宗弘治年間的進士,為人剛直無私,渾
身散發出一股沛然正氣,他的同鄉後輩
湯荊峴先生告訴我,蔡石岡生平多次經
歷神祕離奇的靈異事件,在睢州時有所
聞。
蔡石岡在山西擔任按察使的時候,某天巡至一處驛站進行視察。當地傳聞這個驛站有鬼魅作祟,沒有人敢在這裡過夜。驛站的士卒把這件事報告上去,反而被蔡石岡訓了一頓;然而他表面上不動聲色,私底下卻早已做好了防備。
當天晚上,蔡石岡亮著蠟燭,自個兒睡在床上,枕頭旁還按著一把劍。來到三更,窗外忽然颳起一陣巨風,把房門吹得左搖右晃,門戶洞開。蔡石岡從睡夢中醒來,卻見一人披頭散髮跪在床前。他看了也不害怕,只是坐直了身子,像在堂上審案那樣,從容不迫地問他:「你是什麼人?如果有什麼冤屈儘管告訴我,我一定義不容辭為你平反。」那人不言不語,只是慢慢站起身,逕自沿著外廊走了出去,蔡石岡迅速拔了劍緊跟在後。
行至廊外,舉目所見除了等身的雜草,只餘一片斷垣殘壁,更加添了詭譎的氣氛。他們跨越矮牆,來到一口枯井前,那人卻在此時忽然失去了蹤影,蔡石岡目光快速掃射,人影卻早已遠離,他只好當機立斷,先把劍插入土裡作記號,日後再做打算。回房之後,他也沒多心,幾乎是身子才沾到床鋪便睡著了。
隔天一早,蔡石岡集合隨從們找到昨天夜裡立劍識記的地方,果然又見到那口枯井。他派人用繩索垂降到井裡搜查,結果在井底撈出了一屍體,蔡石岡知道此人死因必定不單純,於是就把在驛站當差的每一位士卒都叫來審問。
其中某位年資較久的差役提供了一條破案的線索,他說:「就我所知,從前這裡是一間客店,這口井的所在位置便是客店的後院,不過店主人某甲已經搬離此地好幾年,現在也不知道身在何處了。」蔡石岡見案情有了眉目,立刻命人將某甲逮捕歸案,某甲知道紙包不住火,只好當場伏首認罪,將犯案經過全盤托出,他說:「某年某月有一位旅客投宿在我這裡,我見他身懷鉅款,一時間財迷心竅,不但殺了人,還將他棄屍荒井。後來我拿了那筆錢作生意,小有積蓄之後,就搬到別的地方去了。」蔡石岡對某甲依法作出判決,被害人沉冤得雪,驛站總算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再也沒聽說有鬼魅作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