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獠婢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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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獠婢傳法

五七、獠婢傳法

Bg A30

   崔家人對於蕭氏的存在渾然不知,在場只有一位體質特殊,名叫閏玉的婢女看見了。隨後,夫人將靈魂附在閏玉身上,聲淚俱下地向在場眾人說道:「我未出嫁前個性嬌縱蠻橫,嫁到崔家以後,仍是不改頑劣本性,成天疑神疑鬼,想方設法虐待下人,由於不知悔改,種種罪孽造成我現在淪落地獄受報。由於我生前的罪業十分深重,到了地獄以後,嚐遍了佛經上所說各種慘不忍睹的酷刑。今天逢我大七之日,我聽聞家中為我設了齋供,於是懇請獄官准許我告假一日,回來家裡看齋,順道趁這個機會向在座的諸位懺悔前罪。與你們生活的這段日子裡,我的起心動念被貪瞋痴三毒所佔據,不但動不動就暴力相向,還嫉妒丈夫看上眼的婢妾,種種過錯以及惡業,都導致我自食惡果。我今天在此誠心懺悔,並向諸位致歉,但願在場無論男女老幼,都能因為我的誠心致歉而心生歡喜,並且以我的遭遇做為借鏡,千萬不要步上我的後塵。」


   接著蕭氏又交代兒女:「如果你們還惦念我的養育之恩,就聽我一言,趕緊將我生平喜好的用具玩物統統處理掉,將轉賣的錢財拿來布施供養,讓我盡早脫離地獄的無間罪苦。再過不久,就逢我身故七七四十九日,你們替我設齋施食,也有助於我增長福德早日解脫。到時候我再請託獄官,希望能夠再回來與你們一聚。」接著她轉過身勸戒丈夫:「相公您性子急躁,喜怒無常,往後千萬要謹慎些,不要過份懲罰下人。您身為一家之主,應該要奉勸眾人恭敬佛法僧三寶,帶領一家上下修持齋戒,先從布施與忍辱作起,之後再循序漸進,廣修六度波羅。」臨走之前,她又告訴眾人:「我先帶閏玉跟我走一趟地獄,讓她看看我受刑的慘況,五六天後再放她還陽。我要她眼見為憑,向你們證明我所言不假。」話才說完,閏玉身子一軟便死了過去,除了胸口還留有餘溫,身體的其餘部位都是冷冰冰的。家人不敢擅自將她埋葬,只好找個地方將她安置。


   話說閏玉跟隨夫人來到地獄,首先遇見一座宏偉的殿堂,殿堂的裡外守衛嚴密,固若金湯。蕭氏告訴閏玉,此處就是閻王殿,因為不敢踰矩窺看,所以她們繞道來到殿堂的東側,裡頭有一個高廣的大廳,廳堂正中坐著一位威儀赫赫的大官人,是負責判案的斷罪官;離開廳堂以後,她們來到地獄受刑處,裡頭就如同世人所畫的地獄圖像,各種刑具琳瑯滿目,不可勝數。


   這時候夫人突然轉頭告訴閏玉:「妳睜大眼睛,看清楚我受罪的慘」話才說完,就見到獄卒羅剎迫不及待地撲向夫人,先是將她像玩具般摔來摔去,接著又將她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在此同時,一旁還備有燒得滾燙冒泡的大油鍋,等著把夫人丟進去煎煮炒炸。夫人受盡百般折磨,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駭人的景象不斷重複上演。另有鐵鉗抽舌、鐵鳥啄身、臥鐵床、猛火吞噬等種種酷刑,難以名狀,將閏玉嚇得花容失色。


   夫人再一次醒來後,只見父親蕭鏗乘著紫金蓮花座,騰空飛到她的 面前。說到這位蕭鏗,就不得不讚揚他的善根,他生平不食酒肉葷辛之,每日例行課誦《法華經》,禮敬三寶,現在已經往生到極樂世界,只因為見到女兒在在地獄受苦,特地前來營救。他先是數落蕭氏:「還記得為父平時是怎麼教妳的?每每勸妳聽經聞法,改掉妳那身壞脾氣,妳總是聽不進去,現在落得這樣淒慘的下場,不但自己後悔莫及,還累得為父白白替妳操心。」接著他話鋒一轉,質問蕭氏為何將閏玉帶來。蕭氏趕緊向父親解釋:「女兒就是因為從前不信因果,今日才會受此惡報。為了避免家中眾人重蹈覆轍,所以我要閏玉與我同行,親眼看我受苦,再回去轉述家人,以免他們疑心我空口說白話。」蕭鏗知道女兒用意後,點點頭不再追究,只是告訴她:「為父雖然往生淨土,卻無法幫助妳倖免於難,若要脫離三惡道,當務之急,還心須要仰賴妳自己的努力,並透過家中眾人為妳修福。」


   蕭鏗語畢,有一位法相莊嚴的少年師父同樣乘著紫金蓮花座前來,他告訴蕭氏:「妳在世時不信因果,造了許多罪業,導致今日必須受此罪苦。現在我來教妳們誦持《金剛經》,再透過妳的家人傳播到各處。讓世人都能知曉佛法的好處,對佛法生起信心。現在萬事俱備,就不知道妳身邊的這位小婢領悟力如何?」蕭氏信誓旦旦地說:「閏玉素來聰明伶俐,背誦經典難不倒她,就請師父您安心地教給她吧!」


   於是法師先從《金剛經》開始教起。剛起頭的時候,兩三句中,閏玉總是會漏掉一兩句記不起來;再接下來,漸漸能默背出一整頁的內容;又過了一些時候,她已經能將《金剛經》一字不漏全文誦出。法師打鐵趁熱,又將《藥師經》、《法華經》傳授給閏玉,經過剛才的洗禮,閏玉對於背誦經文已經逐漸掌握到訣竅,這次很快就背得滾瓜爛熟了。


   法師教導閏玉時不說漢語,而是採用印度當地的梵音,念誦起來文詞典雅,音韻清脆嘹亮。他見閏玉已將三部經典熟記,便吩咐她趕緊回到人間。臨別前他還特地叮囑閏玉:「妳回到家以後,見到人就為他們誦這三部經,幫助正法流通。記住,漢人聽不懂梵音,妳往後如果有機會與精通梵語的僧人一會,試試看在他們面前誦這三部經,屆時好壞高下立判。當今世人大多聽信邪魔外道,排斥佛法,如果看妳一個目不識丁的小婢女也能隨口誦出三本梵經,一定能鼓勵許多人,使他們對佛法生信。如果因而影響更多人改邪歸正,棄惡從善,那麼不但夫人得到福報,將來妳也能免於墮入三惡道。」


   閏玉醒過來後趕緊召集崔家上下,將蕭氏在地獄受苦的畫面一五一十地報告一遍,為了取信眾人,過程中她還不時穿插動作輔助,將蕭氏受刑的情形忠實地呈現在觀眾眼前。她一會兒抱著肚子,表情扭曲地說:「夫人硬生生吞下熱鐵丸,口舌潰爛,腹部像是有一把火在燒。」一會兒又吐出舌頭說:「你們看!夫人受鐵犁耕舌之刑,舌頭足足被拉出了三尺有餘。」這會兒又賴在地上來回打滾,痛苦地喊著:「夫人像這樣躺在燒紅的熱鐵床上受苦,身上被燒出一片焦黑。」她沒停歇,繼續繪聲繪影地為眾人述說:「在受了這些慘絕人寰的刑罰以後,夫人痛得死去活來,然而獄卒卻不曾因此心軟,只要夫人還醒著,這些酷刑就會不斷重演。」接著她又描述蕭氏與父親相見,以及法師傳誦梵經的過程。之後閏玉每天在家中正襟危坐,誦讀三經,每字每句皆作梵音,聲氣清亮,令人聽了不自覺心生歡喜。崔家無論男女老少,聽聞了夫人與閏玉的遭遇,都不敢再懷疑眼前所見,轉而深信佛法,發心懺悔,每當有人挖掘出心底最不為人知的醜惡時,便嚎哭不絕,幾乎要斷了氣。


   當時鄰里間凡是聽說蕭氏與閏玉感應事蹟的人都紛紛皈依三寶,誠心懺悔前罪,並嚴格遵守佛教的戒律與教條。麟德二(六六五)年,有四位西域僧人來到中原進獻佛骨,恰好在崔義起的姻親薛仁軌將軍家中設齋,因此崔家也應邀赴宴。當時幾位官員共同出了一個主意:「久仰崔大人家中的婢女誦得梵經,但我們同為漢人,根本無法分辨對錯,今天不如就讓四位法師為我們鑑定如何?」一致通過後,崔大夫便傳喚閏玉上來。


   他們事先誆騙四位梵僧,說閏玉是在另一位法師的教導下習得三部經典閏玉首先在四僧面前誦出《金剛經》,才誦完,四僧便同時恭敬合掌讚歎:「真是空前絕後啊!為什麼漢人能誦得如此正確的經文呢?」閏玉又接著誦《藥師經》與《法華經》,四位梵僧如沐春風,簡直就要起立為閏玉鼓掌叫好。後來他們實在耐不住好奇心,透過翻譯問道:「敢問方才那位女施主是在怎樣的因緣下學習到這三部經典的呢?我等見她音詞善巧,文句典正,而且倒背如流。即便是我們西域擅長誦經的法師,也不見得有這樣的功力。她的師父想必不是一般人吧!」此時在座的幾位官員們終於將謎底揭曉,梵僧們聽了眼眶泛淚,口中不斷默念阿彌陀佛名號,他們其中一人說:「這就對了!如果不是佛菩薩聖力加持,怎能如此呢?」


   這件事傳開以後,信仰佛法的人如雨後春筍,源源不絕,眾人皆知恭敬三寶,精進修學。薛仁軌將軍趁機將此事上報唐高宗,後來在高宗的提倡下,佛法的傳播更加無遠弗屆,舉國上下無論男女老幼、愚賢貴賤皆信知佛法,蒙受法益。所以啊,誰說一定得要高僧大德才能傳法呢?閏玉不就是個現成的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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