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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親離世,孑然一身的張鹿芹,生命中只巍然立著一個大問號 —- 爲什麼從書上理解到的佛法,與現實佛教界的差距這麼大?
想要解開這個迷團,他心意篤定:「鄉村佛法衰落,一定有佛法興盛的地方。到外地去修學。將來修學好了,宣揚純正的佛法。」
為了佛法的信仰、真理的探求,我願意出家
當一個非凡的心靈向時代發出疑問,這時代的某一個非凡就即將浮出。張鹿芹從「問號」出發,年輕的襟懷,給了自己龐大的方向。
民國十九年北平菩提學院招生,他通信應試及格,等不及開學通知,已先踏上旅程。這是二十五歲的他,第一次出遠門,自此出離了過去二十五年的歲月,永遠出離了俗世的家門。
家鄉用最難忘的方式爲他送行。生長在河汊交流之地的張鹿芹,雖然自小一出門就得坐船,但他一向暈船,才踏上船頭,哇一聲就吐了。在這趟漫漫水路上,從海寧到上海,再搭輪船到天津,他暈得無法吃喝、無法行走,虛弱至極地吐上一陣,似睡非睡地迷糊一陣;再吐一陣,又睡一陣,直捱到上了岸。
上了岸,轉乘火車到北平。
迢迢千里,始料未及,向佛之路竟是走在烽火線裡。民國史上摧毀力最大的內戰「中原大戰」,讓廣達九省的人民慘烈受創,當然,也讓張鹿芹的學佛之路,只剩一句話:「籌備還沒有就緒,開學沒有確定日期。」
這一路來,離家門,搭輪船,乘火車,水路陸路沒日沒夜地奔赴,徒赴一場空歡喜!只得南返,反著來時路乘火車,搭輪船,陸路水路回到上海。
一個棄了前塵、沒了後路、孤伶伶的年輕人,在十里洋場鎭日對著經書出神,沒有事可做,沒有地方可去,沒有對象可以訴說。而不論如何周折,他心中的那個問號,是最大的轉動。數日後,張鹿芹啓程普陀山敬香禮佛。
他踏上普陀山第一個落腳處,是錫麟堂;遇見的一個陌生人,是立願出家的同道人。走了千里長路,在這千年名山,眼前陌生人,片刻成知己,二人就著一本《普陀山指南》,遍尋修學之地。在「般若精舍」昱山上人的指點下,尋到了可以參研佛法的僻靜處所——福泉庵。
福泉庵當家和尚白髮白鬚十分照人,允可了他們的請求,二人隨即移住到樓上的一間寮房。於張鹿芹而言,一粒南北奔流、飄然遠引的種子,終於落在佛土上。
在中國佛教長空點燃這顆火種的,正是那位白髮白鬚的清念和尚。民國十九年十月十一日,二十五歲的張鹿芹在清念和尚座下披剃出家。「金刀剃除娘生髮,除卻塵勞不淨身,圓頂方袍僧相現,法王座下又添孫。」張鹿芹幡然一變,成爲印順法師。
有了「印順」這個名字,中國佛教的近現代史就有了不同的亮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