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老禪師 講述
編輯部 整理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前面講到五蘊跟空的關係,在這裡特別說,是諸法的一種空相,從空相上面可以發現 ——「諸法」是有相,「空」不是一般講的「空亡」的空,而是「空」原有的這些相。所以空是從「有」而說,空不是從什麼都沒有來說空。
談「諸法」,就是一切的法,這裡面可以包含有世間的以及佛法在內,如果綜合起來說,應該說包含了「世出世間法」這一切的「有」法;從這裡面去認識、去理解,而後會發現,如果談空只是空其相,於實質上面,或談到本體性,談到境界,不能說是空。尤其這個「空相」很多人會誤解;譬如說明明一個事物,或一個什麼東西,明明擺在眼前,看得見、聽得到,說不看、不聽,不就是「空」了嗎?是不可能的!即使不看,表面上看起來是沒有看,事實上不看就已經看了!因為自己拒絕、抗拒才會產生不看,並不會說從來看都沒有過。說不看,不看什麼呢?說不聽,一定是已經聽到什麼了,所以不是用逃避的方式去否定這種現實。
於「相」而言,通常說相有兩種現象:一種就是「實相」,就是實 實在在擺在眼前能看得到、能聽得到、能體會得到的;還有一種講「無相」,這個「無相」並不是說「沒有」相,如果把空相當成沒有相,就是常常誤解的所謂的無相了;無相不是講空相,無相是從「有」的突破之後,於相而言不起執著、不去計較,不會引發起心動念,這時原有的有相顯現了空,可是有相並不是完全消失了,只是對修行人來講,五蘊不在這個上面計較執著了,所以這叫做空相。什麼是無相呢?無相還是得從實有相去發現真實意義。
常常講「如來真實義」,如來真實義是什麼?也就是說,經文上面文字所表現的,並不知道真實的意義在哪裡,只是知道文字,認識它,大概照著文字怎麼去解釋,可是真實的意義在哪裡?也就是它的法在哪裡?如果能夠展現出「法」,就是從「有相」到「空相」而顯現「無」,這是一個層次,也可以說是法的次第。於「有相」上面的一種怎樣突破,這種突破絕不是一次突破,譬如說從有相的突破,從空相的突破,以至到無相,其實無相還要突破;是什麼?就是究竟它的本性了;這種性講叫做「空性」,就不是叫做相了。
下面提出來,有三種來看諸法空相的問題。「不生不滅」不能夠說「也不發生,也不會消失」,不能這麼解讀。不生不滅是從生滅而來,因為一切萬事萬物都有它的生滅之相,這種生滅之相是依於正常的人去看它,必然顯現能理解的這種生相或是滅相;譬如說電燈泡,電燈泡打開 —— 亮了,可是把它關掉呢?好像就是沒有了,事實上打開來燈光顯現,這是「生相」,關掉,以燈光而言是「滅相」;可是這是一般人的認知;如果懂得電的原理,燈泡它裡面的鎢絲,絕不是連續性,所看到的光亮的顯現,在一剎那之間,它本身就是有一個生、有一個滅,可以說一剎那生滅就完成了,只是那個速度太快,以肉眼體會不到、看不到;而依於電的原理來講,事實上有生有滅,而且這種生滅是「剎那」生滅,那種非常速度的,人沒有辦法去理解的那種生滅相。
這個還不容易瞭解,最容易瞭解的,就是看飛機的螺旋槳,或是電風扇;當剛剛打開電力還不夠的時候,可能看得到它一直在那裡轉對不對?可是當把它的電源關掉呢?馬上它就不轉了,這是很容易把握的;可是當螺旋槳或者電風扇,開到正常的速度時,幾乎看不見風葉在那裡轉的樣子,沒有辦法去理解,這是什麼相呢?是不生不滅的相,就比較容易瞭解。如果一定要在生滅上面去分別,就是—有電源打開就有生相,把電源關掉就變成消失,就是滅相 ……,依於世間法是這麼看的;要知道不生不滅的相就不一樣了,為什麼?即使看到螺旋槳、電風扇是在轉,好像只有生相,沒有滅相,可是有沒有想過它的生相、滅相?能看到的是風葉,看不到電源;從相上面可以發現,有電源它會轉,電源斷了它就不轉了。可是會不會去想到一個問題?依於法的事與理而言,電風扇也好,螺旋槳也好,有沒有停止的時刻?是不是就是永遠這麼一直的轉?—— 還是會有生也有滅的時刻。所以這種依於能見的,或未知的,或自然性的,其實還是有生、有滅。
只不過當能感觸得到的時候是生與滅,可是從道理方法上面去看的話,是不生不滅的。譬如一架飛機的螺旋槳,起飛的時候需要螺旋槳的推動力,降落以後呢?當然就會把它關掉,是不是關掉以後就是不生不滅了呢?不是。當要使用它的時候,還是有生有滅,並不表示說不使用的時候就不生不滅。千萬不要誤解,在使用之時刻才叫做不生不滅,使用的時候有生有滅,可是在使用的時刻,不能把握的那種時期,是不能把握的。就好像講電燈泡裡面的鎢絲一樣,其實是生有滅,只是不能把握擺在眼前展現的那種功用,事實上是有生有滅。這還是依於本身自我能力的差別來看所謂的不生不滅。
常常說,雞是蛋孵出來的;雞是因為蛋孵出雞來,可是蛋又是雞生的,當看到蛋孵出雞來的時候,是生與滅的現象,或者是這個雞生下蛋來的時候的生滅的現象。可是這裡面有什麼現象 —— 可以肯定是不生不滅?就是蛋與雞的關係。這種蛋與雞的關係是不生不滅的現象。所以可以在現實生活中看到,所謂「諸法空相」,為什麼說不生不滅?當看到蛋的時候,並沒有雞的顯現,當看到雞的時候,蛋已經不存在了,見到的是空相,事實上它還是生滅之相,只是依於道理方法來講,也就是說依於佛陀所講的法來講,是不生不滅的現象,因為什麼?雞生蛋、蛋孵雞,就是不生不滅的現象。說它生,它不生;說它滅,它不滅;為什麼呢?一直在那裡循環轉變。
其次再看「不垢不淨」;「垢」是一種骯髒,「淨」是一種清淨,或者講潔淨。談不垢不淨,同樣的理論上也是要從垢與淨上面去認識;通常說垢就是骯髒,淨就是乾淨,這是世間法的說法。「污垢」,針對爛泥巴或髒的東西,說是污垢;可是說到人的人格,因為自己貪心,或是不小心產生了違背了自己的道德,違背了公認的道德行為,染上了污點,使人格上面有了污點,事實上這種污垢,能把握什麼?只是概念而已,連現象都看不出來。
淨也是如此,「清淨」,究竟什麼叫做清淨?說一生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一生都是很善良,是不是表示這個人就很清淨呢?於「淨」而 言,還是有「垢」的存在,為什麼?如果人真是清淨,七孔、八萬四千毫毛裡面所排洩出來的,哪一樣是清淨的?就可以去發現,「不垢不淨」是從垢與淨上面去認識的;一個人,如果每一天都洗澡、洗臉、刷牙,一身弄得乾乾淨淨,這個叫做「不垢」;可是洗完了之後,不管經的時間多少,又會顯現「不淨」;為什麼?皮下組織也好,七孔也好,還是會有排洩物出來,排洩出來的就是「垢」;在這時也可以稱之為「不淨」。
為什麼一定要說不垢不淨呢?以人體而言,垢是肯定,淨也是肯定;可是當剛洗乾淨的那個時刻,應該是不垢的時刻,可是洗乾淨之後,又是不淨的時刻。在佛法上面講,垢與淨的本身是世間的相對法,從「相對」去認識,才會顯現出所謂不垢不淨的體認出來的法。可是這不是絕對的法,因為佛法談絕對的法,是究竟,連垢與淨根本都不發生了才能談究竟。
雖然知道不垢不淨在概念上是如此,如果用佛法來舉個例:「眾生 皆有佛性」,那麼這個「佛性」是垢還是淨?還是不垢不淨呢?這個問題是非常困難。為什麼?頭一個,「佛性」是什麼?先要能瞭解;知道佛性就是覺悟的本能,覺悟的本能就可以稱之為佛性,也有人稱它是「菩提種子」,但菩提種子不是佛性,菩提種子能夠說是一種可以幫助人,顯現覺悟的知識經驗而已,所以,菩提稱為「善根」,菩提不能夠稱為是佛性的一個本性。知道了眾生都有佛性,佛性究竟是垢、還是淨,還是不垢不淨?
在經典上看到的,佛性當然是絕對的,不涉及到垢或淨、或不垢不淨,是什麼?是究竟清淨。這個「究竟清淨」只是詮釋了佛性,事實上佛性如果肯定就是究竟清淨 ——「眾生皆有佛性」;有佛性,表示就是究竟清淨?這個裡面要把握一個大前提,什麼大前提呢?要佛性能顯現出來,才可以說是究竟清淨;佛性未顯現出來之前,還是有垢有淨,也有不垢不淨。
在經典上經常舉例,佛性就好像「摩尼珠」,摩尼珠是本來明亮 的因為眾生都有佛性,也本來也是明亮的,可是無始以來因為造作作業,有種種業的內容,承受種種不同的果報,一直在三界六道裡面輪迴;這時「業」就是垢。為什麼說業是一種垢?難道菩提就是清淨嗎?—— 不是!就好像業是垢,或就是煩惱,煩惱就是垢;可是菩提它是不是淨?菩提不是淨,菩提是必須要把這些煩惱消除了,也就是說從煩惱中間顯現出來 ——「為什麼煩惱」?而把煩惱消失掉、化解掉,這個時候說煩惱是「不垢」的現象。
為什麼菩提不是淨呢?因為菩提顯現出來,若是淨的話,而煩惱是垢,那就變成相對法了;但是煩惱與菩提不是相對法,為什麼?因為菩提是從煩惱中間顯現出來的,同樣如果說菩提是淨的話,煩惱是垢,就等於說清淨是從垢裡面顯現出來的,就變成這樣了!事實上垢就是垢,淨就是淨;所以垢與淨是相對法,煩惱與菩提不是一個相對法,這一點要特別搞清楚。
因為菩提是從煩惱中間顯現出來,如果要進入到不垢不淨的話,才涉及到菩提,如果只談垢、淨,只是煩惱;涉及到菩提,就有不垢不淨的樣子。這怎麼解釋呢?煩惱來會造成障礙,化除了煩惱,當然就要依於有修養才可以,化除了煩惱,當然障礙就排除掉了,這時候原有的垢就是不垢了,可是並不表示所有的煩惱都消除掉了,還有其他不同的煩惱。
為什麼說依於菩提可以說不垢不淨呢?煩惱消除了,顯現出來煩惱不存在的現象,可以叫做菩提。「菩提」究竟是什麼呢?如果以垢與淨的這種相對法來看,是不垢不淨的現象;可是依於煩惱來說,肯定是垢與淨的差別,不是不垢不淨的現象。這一點再重複一遍,煩惱與菩提要把這兩者分別來說。
煩惱,肯定有垢有淨,在煩惱化除的那一剎那,是不垢不淨的樣子,可是不是肯定不垢不淨的現象,必須要化除煩惱之後,要顯現出菩提來;因為菩提是從煩惱中間顯現出來的,所以說這個時候顯現出來的菩提,不涉及到垢與淨,它是不垢不淨的現象;這是菩提的現象,不是煩惱的現象。這個很容易搞錯,如果把握不住就會造成煩惱與菩提變成相對法,因為煩惱與菩提不是相對法,垢與淨才是相對法。
能把煩惱消除掉,消除的時刻叫做不垢不淨;顯現出菩提來,這個菩提也叫不垢不淨;依於煩惱而言,肯定是有垢有淨,「菩提」沒有垢淨的分別,沒有這種內涵。因為菩提是從煩惱中間顯現出來的,所以說煩惱即菩提。這個「即」不是垢淨相對法,這點要特別去把握它,千萬不要搞錯。
下面是談「不增不減」。前面說「不生不滅」,再說「不垢不淨」,然後再說「不增不減」,這都是有道理;因為凡所有的法,有生滅相,而後有垢淨相,而後有增跟減的現象。這個「增」跟「減」,假使這麼說,增是增加,減是減少,可是增加什麼?一定是原有的更多了,減少什麼?一定是原來的愈來愈少了,這是從概念上去看它。所以要談「不增不減」,先要從概念上認識,什麼是增、什麼是減?這樣很難去理解,還是舉一個例子來說 —— 菩提。
譬如煩惱來了,經過認識、瞭解,而能發現什麼,能突破了的話,這個煩惱可以說會愈來愈少、愈來愈少,這是一個「減」。如果沒有這種修養,不經過認識、瞭解而有所發現或者突破的話,煩惱只會愈來愈增加。這話怎麼說呢?常有這種現象,為了一點點事只有一點點煩惱,可是人都會有一種聯想力,會因為這一點點事聯想到更多;假使這個事涉及到某個人,甚至於會懷疑,他過去都是一直在對付你,這樣的煩惱就會愈來愈多;這就是一個「增」的現象。
同樣如果說,不一定要有修養,以世俗的人說認命好了,因為一點點什麼問題在起煩惱,本來會愈想愈煩惱,事實上也有可能因為色塵緣境的引起會愈來愈煩惱,但假使能認命的話呢?—— 算了吧 ……,等於我前一世欠他的 ……,這麼一來,雖然不是修行人,也可以把煩惱慢慢減少,可以做得到。可是這一種增與減,只是世間法裡面一個「人」所表現出來的問題,這種增減現象不一定要有修養。
可見依於世間的知識、經驗,或依於什麼依賴—像認命,依於命理 論的依賴,也都可以有增減現象;可是在這裡,談的是佛法,在佛法上面談增減,如果說以煩惱為例,就涉及到有沒有修養!必須要有修養 —— 依道理到方法,才能夠去把握怎樣是增加,怎樣是減少。有的人會說「煩惱減少菩提就增加」,有的人說「煩惱增加菩提就減少」,猛然一聽好像蠻有道理,其實一點道理都沒有!為什麼呢?煩惱增加,菩提也不會多,煩惱減少,菩提也不會少;因為「菩提」只是覺的現象而已,所以我一直強調,「煩惱與菩提」不是相對的東西。
談煩惱、談增減要怎麼說呢?學佛的人,知道殺生不好,如果從來沒有殺過生 ……,說「我從來不殺生」,於增與減上面來講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不能夠說「我持不殺生戒持得很好」;有沒有想過,是因為沒有機會殺生?哪一天遇到有機會的時候,是不是能做到不殺生呢?這是從來未發生但並不表示以後不會發生;若以煩惱而言呢?是因為有過這種行為;我剛剛講殺生的問題,過去我有個門下弟子,在市場裡面,每天殺雞、殺鴨、殺鵝,從事這種工作,每天不曉得要殺多少;看看依於這種工作、職業,每天可以說殺生都在不斷的增加,天天都殺,天天殺 ……一旦學佛了,知道殺生不好呢?決定不殺了,是不是就減少了?不是這麼解釋。因為不殺,還要不要從事這個行業?還要不要依賴這個行業來生活,來維持色身呢?
所以這種「增」的現象,一下子去掉不叫做「減」。要怎樣才是叫 做「減」呢?必須是在殺的意念中間有所減了,行為不一定有所減!意念中間已經有所減;可見談諸法空相,要談不增不減,真正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都是在意念上去著手;因為意念產生—— 殺生不好……。而因為還是要依賴這種行為才能夠有飯吃、才能夠過日子的話,行為並沒有減少,可是並沒有增加;為什麼?因為意念—— 這種殺生的意念愈來愈淡了;原來認為是理所當然,這個本來就是殺來給人家吃的!意念一直在增加,如果知道了在佛法上面說殺生不好,自然意念中間就愈來愈減少。
現在再看看「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不是談行為上的生滅、行為上的垢淨、行為上的增減。大家不要忘了前面所談色與空的關係,也就是五蘊的關係,這裡談依於這種色空 —— 五蘊與空的關係而來說明空相,凡所有的法在意念上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不是行為上。就好像剛剛說的,從來沒有殺生的機會,說從來不殺生,受了不殺生的戒,只是說沒有這種機會去殺,一旦有了機會,或以後會不會呢?是行為上的認知。所以在這個方面,必須要從意念上去看。意念有生有滅、有垢有淨、有增有減;於此再舉個例子來看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道理。
人每一天在清洗的時候,可能有幾條這麼的毛巾,有的洗臉、有的 洗澡,或有的專門來做別的,或擦拭做抹布用的,都有;現在不談第三種,只談洗臉、洗澡的毛巾。洗臉的毛巾認為只能洗臉,洗澡的毛巾當然就是洗身體,如果拿洗臉的毛巾來洗澡的話,很自然不會覺得怎樣,
就睡在身打三來洗的話呢?就要考慮了,是不是?在意念中就會產生—— 好髒!這是人的自然反應。究竟它的道理,洗臉的毛巾拿來洗澡,為什麼不覺得它很髒?難道臉上就不髒嗎?洗澡的毛巾拿來洗臉,身體也是自己的!為什麼反而髒了?可能就會有人提出來,這在衛生上面講起來,因為洗身體,畢竟它的這些污垢、細菌不一樣,洗臉的呢?總是對眼睛,對呼吸系統,對耳朵……。假使因為洗身體而存下細菌會染上病,這種也是不科學;為什麼?洗臉的毛巾拿來洗完澡之後,我們再用肥皂把它洗乾淨,還是可以洗臉!同樣,洗澡的毛巾,把它洗乾淨,同樣還是可以拿來洗臉。洗澡的洗臉、洗臉的洗澡,這個中間唯一不同的在哪裡?—— 是怎樣去把它洗乾淨。事實上洗乾淨會不會再髒?—— 還是會;那這裡面就會發現什麼道理?—— 生與滅的現象。
毛巾如果說洗臉的拿來洗澡,說洗臉的、洗澡的,洗臉的那個生相 拿來洗澡變成什麼?洗臉的生相沒有了,變成滅相;拿來洗澡,洗澡的生相又發生,可是這條毛巾的滅相,好像沒有了。為什麼沒有了?—— 因為還可以洗乾淨,同樣可以拿來再洗臉,還是生跟滅;是生跟滅的現象。洗澡的毛巾也是如此,這裡面去看,還是意念的分別而已,自己的意念認為 ?—— 這是洗臉的,這是洗澡的 ……,當然就有生與滅的不同。同樣垢與淨也是如此,洗臉的是髒的,洗澡的也是髒的!可是用清潔劑洗一洗,原來髒的就變成不髒了;可是不髒了並不表示這條毛巾就不髒了,還是會拿來用!還是會洗臉,還是會洗澡,還是會髒。
「增與減」看看,洗臉的拿來洗澡,於增與減上面並沒有差別,只是意念分別:這是洗臉,這是洗澡。可是事實上呢?拿來洗臉、拿來洗澡,增與減沒有現象,可是要把毛巾分成兩類,洗臉、洗澡就有增減了。為什麼呢?洗臉拿來洗澡,認為這個洗臉毛巾很乾淨,認為拿來洗身體,不會造成傷害,這個於傷害而言是不是減少了?如果拿洗澡的毛巾,來洗臉的話呢?就無形中間會認為,這毛巾因為洗澡過很髒,就會增加髒的意念;甚至於細菌什麼 ……,它附著的更多,就變成「增」的現象了。如果當成煩惱與菩提來看,洗澡跟洗臉的毛巾並沒有差別,洗臉的毛巾也叫毛巾,洗澡的毛巾也叫毛巾。比喻來說都是叫做煩惱,這中間菩提在哪裡?菩提是拿清潔劑把毛巾洗乾淨,這生與滅、垢與淨、增與減,就變成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拿清潔劑來洗毛巾是智慧、或是覺悟、或是體會、或是發現都可以;只是不能夠把境界擺得太高而已。
這是依於毛巾的說法、煩惱的說法,可是菩提呢?轉煩惱為菩提;假使煩惱消除了,會顯現菩提的現象,假使很多的煩惱消除了,是不是有很多的菩提呢?—— 不是,並沒有增加。於生與滅來講並沒有增加,於垢與淨來講也沒有增加,增與減也沒有增加;這個裡面就是什麼?生歸生、滅歸滅,還是個相對的;垢歸垢、淨歸淨還是個相對的;增跟減還是個相對的,不是個絕對的。只是人的意念會產生生與滅、垢與淨、增與減的認知,如果從五蘊的道理上面去發現諸法空相,才能顯現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
所以後面就有話回應說:『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因為前面所說的這些道理,就會發現「空中」不是講天空中間,是講空相的「空」;在這個空相的中間,如果依於色受想行識來講,都是從「有」的突破 —— 從「有」突破而顯現另外現象,叫做「無」。可見空是從「有」中間的過程而到達。要怎樣的中間過程?這個中間的過程就是突破,「突破」就是空相。為什麼?
譬如:甲與乙,一個起點一個終點,假設甲是高雄,乙是台北;現在只能夠知道的是,高雄在南部台北在北部,如果從高雄出發到台北,每走一步都是往台北走,可以這麼說:「現在去哪裡?」「去台北!」;並不是說去台北,一下子就到台北,哪怕是坐飛機,再快的交通工具,還是每一個時刻都在從起點往目的地走,這中間都可以說它是由南往北。這裡面就會發現,如果說從高雄到台北是一個行為,這種行為並不表示從高雄,一定要到達台北才算是到台北,因為這中間有過程;這個過程是什麼?—— 當跨出第一步,就有了去台北的第一步了,走出第二步就有第二步了,不管走多少;一直走走到什麼程度?走到真的到達台北,才算是到了台北。
可是人一般的毛病出在哪裡呢?就是出在從起點到終點,一個開始就到結束,這個中間完全不談過程。因為不談過程,所以色、受、想、行、識就是—— 眼睛一看到,就產生不喜歡 ……。憑什麼不喜歡?眼睛看到必須要經過什麼?—— 色塵經過到法塵,然後進入色法,色心相應了,色蘊形成,色蘊形成了,沒有感受、沒有思考、沒有行為,怎麼能夠說:一看到我就不歡喜?
沒有錯,一看到就不歡喜 —— 有起點有終點,可是中間還有過程,可能這過程完成在一剎那,自己不知道。因為不知道這些道理,所以於「空」來看就不會認知 —— 生滅、垢淨、增減它原來是不肯定的。為什麼?譬如:開著汽車往台北,假使走到公路上塞車,車子就停下來了,至少這個時候沒有繼續往北,所以在這個過程中間,從「有」突破就是一個空相,突破空相以後進而才是無相。有相、無相、空相,都是依五蘊 —— 色、受、想、行、識而來,不是談物質的空,不是談這個相上的空,是談五蘊的空,就是意念上的空,因為那個意念就是依於五蘊產生「我」。
所以如果說空中談空相,空掉的「相」,是色塵緣境,事實上這是以五蘊與空的關係來看,這個空相中間的「空」,是從有相到空相,而後進入到無相,這是必須要能把握的理論。也可以這麼說,剛剛舉例從高雄到台北,中間有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只要跨出第一步,就有了空相的樣子,一直要空到什麼時候才是無相呢?—— 到達了台北,這個空相也不存在了;這是理論上必須有的認識。
這個全文就一定要把握,從「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它的理由是什麼?—「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也就是五蘊與空都是這種現象,唯恐只執著於物質上的,所以強調:「舍利子,是諸法空相!」談所有的法,所空的是相,不是空它的實質。
譬如:燈,這個燈是什麼燈?還得要一個一個提出來,才能夠去談它「相」上的問題。可是概念來講,電燈也是燈,油燈也是燈,瓦斯燈等等,都叫做燈,是一個有相,要怎樣從這個中間分別去認識、去瞭解?能夠突破,才能顯現它的空相。談煩惱也是如此,因為煩惱不只一個,煩惱是太多了,有多少業就有多少煩惱;煩惱顯現,最多只能夠化除這個煩惱,不能夠因為化除了這個煩惱,其他很多的煩惱,你說我通通都化解了,對我而言都是空相 ……,那就錯了!因為修行辦道可以這麼說,就是把無始以來的業,一點一滴這樣慢慢慢慢去清淨,一直清淨到業完全沒有了,才能夠結束了。
所以談到「諸法」,就等於是談業相;因為業就關係到人,關係到事物,也關係到道理,甚至於關係到方法;總之就把它放在什麼呢?—— 就是諸法,一切的法。於一切的法而言,只能夠空其相,不能空其實質。為什麼?因為以生滅、垢淨、增減來講,這是一個現象,空掉的是什麼呢?不是沒有生、沒有滅、沒有垢、沒有淨,沒有增、沒有減;因為所空的是「相」,不是空掉實質的内容,所以稱之為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如果說要以物質而言,就是生滅、垢淨、增減;如果從它的法理來看,就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在空相的這個「空」上面,以五蘊而言,色、受、想、行、識都是這種樣子,所以說到五蘊,前面這所有的一直到「無色、受、想、行、識」為止,都是談意念。就五蘊而言,從物質的認識到達理法或者精神上面的把握,重點都是在精神上的,後面才會談到怎樣從根與塵,怎樣的轉五根、五塵,而進入到六根、六塵,就是從物質上面去認識;可以說是現象上,能看得見、能聽得到的物質觀念。前面談的,完全是從相上的突破,就是色塵緣境上面的突破,而去把握這個人的自我。
這個自我是什麼?—— 就是五蘊的作用跟變化;從這個理論上面,怎麼去掌握它,掌握了它的理論,才能夠去依於有了自我可以作主的那種修養,才能面對外面的色塵緣境。開頭就是用這種方式,來表現一個人的自我,怎麼去認識自我,怎麼去瞭解自我,怎麼去突破自我,這就是談從「照見五蘊皆空」直到「無色、受、想、行、識」這整段經文,可說是對五蘊的詮釋 —— 是一個自我的認識、或五蘊的變化跟作用的全部的理論;就在五蘊與空的關係,以及在實質上怎麼去看「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道理。這些因果關係、因緣法則都搞清楚了,對人的自我或說這個心,就有所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