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 谿聲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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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 谿聲山色

第七 谿聲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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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來禪德,不乏「聞聲悟道・見色明心」之人。若謂所見所聞無非是道,未免顢頇儱侗,見地未圓。如何是現量境界?如何是心物一如?還要不離自性去眞參實驗始得!


   程待制智道,曾侍郎天遊,寓三衢最久,而與烏巨行禪師爲方外交。曾嘗於坐間,擧東坡宿東林聞谿聲呈照覺總公之偈:

  谿聲便是廣長舌!
  山色豈非清淨身?
  夜來八萬四千偈,
  他日如何擧似人?


   程問行曰:此老見處如何?行曰:可惜雙脚踏在爛泥裏!曾曰:師能爲料理否?行卽對曰:

  谿聲廣長舌,山色清淨身;
  八萬四千偈,明明擧似人。

二公相顧歎服。(何處是行公料理處?)———(羅湖野錄)


   坡公偈,跳不出比量圈子;與「自性」自是沒交涉。佛是過量人,法是現量法,一落比量,一離自性,卽非禪悟,也就不是道;所以說踏在爛泥裏。何以故?有了「便是」二字,則谿聲與廣長舌仍舊截成兩橛;有了「豈非」二字,則山色與清淨身亦仍截成兩橛。這就表示著心物不曾統一,境智並未一如。「谿聲廣長舌」却只是一個,「山色清淨身」亦只是一個。


   例如:「毘盧遮那便是釋迦」或「釋迦便是毘盧遮那」,仍舊是兩個;若說「遮那釋迦」或「釋迦遮那」,那就只是一個了。「夜來八萬四千偈」白晝沒有麼?「他日如何擧似人」,現在不是麼?一眞法界,離時空性,卽今如何?豈待他日?(偈中「豈非」一作「無非」,「似」一作「示」,諸書記載時難免誤異。但「似」字不誤,禪門語錄中常用「擧似」一詞,坡公不會用錯。)


   「無情說法」之說,並非禪門獨唱,在華嚴經及阿彌陀經中有其根據。

  剎說,衆生說,三世一切說。
  (華嚴經) 
  其菩提樹,恒出妙音,說種種法,無有盡極。(同上) 
  水鳥樹林,悉皆念佛念法。
  (阿彌陀經)


   無情說法是眞,而且無時無地有之,不過聞者要有資格。淺焉者不脫聲色,不過是「宗教經驗」;深焉者不離自性,才得有「見性經驗」。這兩種經驗的不同處,即在本則可以見到。


   有僧問南陽慧忠國師:「無情說法,某甲爲甚麼不聞?」國師曰:「汝自不聞,不可妨他聞者也。」僧云:「未審甚麼人得聞?」國師曰:「諸聖得聞。」僧云:「和尚還聞否?」國師曰:「我不聞。」僧云:「和尚既不聞,爭知無情解說法?」國師曰:「賴我不聞,我若聞則齊於衆聖,汝卽不聞我說法也。」僧云:「恁麼則衆生無分去也?」國師曰:「我爲衆生說, 不爲諸聖說。」僧云:「衆生聞後如何?」國師曰:「卽非衆生。」


   洞山良价參溈山,擧上「無情說法」話以問,溈山曰:「我這裏亦有,祗是罕遇其人。」洞山曰:「某甲未明,乞師指示!」溈山竪起拂子曰:「會麼?」洞山曰:「不會。請和尙說!」溈山曰:「父母所生口,終不爲子說。」……洞山遂辭溈山,徑造雲巖,擧前因緣了,便問:「無情說法,甚麼人得聞?」巖曰:「無情得聞。」洞山曰:「和尚聞否?」巖曰:「我若聞,汝卽不聞我說法也。」洞山曰:「某甲爲甚麼不聞?」巖竪起拂子曰:「還聞麼?」洞山曰:「不聞。」巖曰:「我說法汝尚不聞,豈況無情說法 乎?」……洞山乃述偈曰:「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處聞時方可知。」———(見洞山悟本語錄)


   南陽與雲巖,一個說「諸聖得聞」,一個說「無情得聞」是同是別?罕遇知音且置之,究竟坡公見地一句作麼生道?情量未泯,不同諸聖;見性如隔千里,枉勞行公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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