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師晉師滅夏陽

（僖公二年・穀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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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周文

　　　非國而曰滅，重夏陽也 ¹。虞無師 ²，其曰師，何也？以其先晉 ³，不可以不言師也。其先晉，何也？為主乎滅夏陽也 ⁴。夏陽者，虞、虢之塞邑也 ⁵。滅夏陽而虞、虢舉矣。

1・鍾：重視。／夏陽：當作「下陽」。虢邑名。在今山西平陸北。
2・虞：春秋時的小國，在今山西平陸。
3・先：先導。／晉：春秋時諸侯國。／國都絳，在今山西翼城附近。晉軍攻打虢國，必須通過虞境。
4・主：禍首。指虞公貪圖賄賂，允許晉師借道伐虢。
5・虢：春秋時國名。這裏指北虢，在今山西平陸和河南陝縣一帶。

　　　不是一個國家，而說它滅亡，這是重視夏陽被占領這件事。虞國沒有出動軍隊，經文說到軍隊，這是爲什麽呢？因爲虞國引導晉師前來，不能不說是虞國也出動了軍隊。爲什麼它要引導晉師呢？由於它是滅夏陽的首惡。夏陽這個地方是虞、虢兩國邊境上的重要城鎮。夏陽一陷落，虞、虢兩國就可以被攻取了。

　　　虞之為主乎滅夏陽，何也？晉獻公欲伐虢 ¹，荀息曰 ²：「君何不以屈產之乘 ³，垂棘之璧 ⁴，而借道乎虞也？」公曰：「此晉國之寶也！如受吾幣而不借吾道 ⁵，則如之何？」荀息曰：「此小國之所以事大國也。彼不借吾道，必不敢受吾幣；如受吾幣而借吾道，則是我取之中府而藏之外府 ⁶，取之中廄而置之外廄也 ⁷！」公曰：「宮之奇存焉 ⁸，必不使受之也。」荀息曰：「宮之奇之為人也，達心而懦，又少長於君 ⁹。達心則其言略，懦則不能強諫；少長於君，則君輕之。且夫玩好在耳目之前 ¹⁰，而患在一國之後，此中知以上，乃能慮之。臣料虞君中知以下也。」公遂借道而伐虢。

1・晉獻公：春秋時晉國國君，前六七六年至前六五一年在位。　
2・荀息：晉大夫。　
3・屈：晉邑名，在今西吉縣北。盛產良馬。／乘：馬四匹爲一乘。這裏指屈地所產的良馬。　
4・垂棘：晉地名。以出產美玉著稱。
5・幣：饋贈的財物。這裏指上文所說的良馬、美玉。幣本指帛，後來擴大到玉、馬、皮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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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中府：國君宮中藏財寶的倉庫。下文「外府」，指宮外藏財寶的倉庫。　
7・中廄：國君宮中的馬棚。下文「外廐」，指宮外的馬棚。荀息把虞國比作晉國的「外府」、「外廐」，意思是說將來滅了虞國，良馬美玉還是晉國的。　
8・宮之奇：虞大夫。　
9・長：長大。　
10・玩好：供玩賞的物品。

　　　虞國成了夏陽滅亡事件的首惡，這是什麼原因呢？當時，晉獻公想攻打虢國，荀息說：「您怎麼不用屈地出產的良馬和垂棘出產的玉璧，去向虞國借道呢？」晉獻公說：「這些是晉國的寶物啊。假如對方接受我的禮物，卻不借給我道路，怎麼辦呢？」荀息說：「這些是小國用來侍奉大國的道理。他們如　果不肯借給我們道路，就一定不敢接受我們的禮物；如果接受了我們的禮物，借給我們道路，那就是，我們把美玉從宮中的府庫取出來，存放到宮外的府庫；把良馬從宮中的馬棚牽出來，安置在宮外的馬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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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獻公說：「宮之奇在那裏，一定不讓虞公接受這些禮物。」荀息說：「宮之奇爲人處世的特點是，考慮透徹，可是辦事膽小，而且是從小就和虞公一起長大的。他考慮透徹，說話就簡略，辦事膽小，就不能堅決勸阻，從小和虞公一起長大，虞公就不會重視他。再說，供玩賞的物品擺在虞公眼前，而憂患在滅亡虢國之後，這是中等智力以上的人才能考慮到的；我料想虞公是個中等智力以下的人。」獻公於是向虞國借道，攻打虢國。

　　　宮之奇諫曰：「晉國之使者，其辭卑而幣重，必不便於虞。」虞公弗聽，遂受其幣而借之道。宮之奇又諫曰：「語曰：『脣亡則齒寒 ¹。』其斯之謂與！」挈其妻子以奔曹 ²。
　　　獻公亡虢五年 ³，而後舉虞。荀息牽馬操璧而前曰：「璧則猶是也，而馬齒加長矣 ⁴。」

1・唇亡則齒寒：嘴唇沒有了，牙齒就感到寒冷。比喩虞虢兩國關係密切，利害與共。
2・ 挈：帶領。／曹：春秋時小國，都陶丘，在今山東定陶西南。　3・五年：魯僖公五年（前六五五年）。
4・馬齒：馬的牙齒可以表示它的年齡。

　　　宮之奇勸告虞公說：「晉國的使者說話謙恭，而且禮品豐厚，一定會對虞國不利。」虞公不聽，便接受了晉國的禮物，並借道給晉國。宮之奇再次勸告虞公說：「諺語說『唇亡則齒寒』，大概就是說的這種情況吧！」他帶領著老婆孩子跑到曹國去了。

　　　晉獻公滅亡了虢國，事在魯僖公五年，隨後便攻取了虞國。荀息牽著馬，拿著玉璧，走到晉獻公面前說：「玉璧還是老樣子，只是馬的牙齒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