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修道」,對俗人而言,就是斷了活路;天掉下來,與大爺何干?了生脫死,對他們彷彿一場麻將,輸贏都是那回事。
而修道,對一個學佛人而言,就不是「那回事」了。「道」要去修的,彷彿鏡子要天天拂拭,劍要天天磨一樣。一個信佛人,一旦海派起來,認爲袛要信了佛,就是修了道,那眞笑死了人,信佛不等於修道,研究佛學也不是學佛;正如一個「醜女」在畫廊欣賞一幅美女的畫,她不能因欣賞名畫而成爲美女。
嚴格地說,一個信佛的人,一朝宣誓入佛門,便與修道結了不解緣,而不是他有朝信了佛,他就成了佛,得了道。學佛人可以兼而宏道,但是單純地宏道,祗是說食數寶,那抵不了自家的餓。整天聖賢仙佛,臺禪淨密,陳腔濫調,與修道風馬牛。
喜歡狂吠的狗不咬人,學佛人還是少開幾句黃腔,多唸幾聲佛,多讀幾卷經,一心打斷你的習氣;能有「秘行」,這是你的了不起處;明處修道,也是正途;要把自己打入販夫走卒的脚皮下,去做幾天「飯頭、菜頭、香燈」的活計,不要把自己懸在天上,那才勉强稱一聲「修道」。否則,你整天棲棲遑遑,販賣如來,修的是那一門的道?
古德說:「道在日用間。」「修道是吃飯、睡覺、拉屎、屙尿間的事。」會得這個,你算是明眼人。除了這個,你得了神通,透出天眼,依然是飯桶。一個雜毛老道,經不住八風五蓋的糾纏,祗要戧着他的毛一摸,他就跟着了火一般,這算啥?有人說東坡「盧山烟雨浙江潮」這首詩,在禪裏得個入處,眞是眼瞎,試問「八風吹不動,一屁過江來。」道在何處?
—— 一九八〇年八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