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慾之難以尅除,不像某一種東西往某處移走之單純;亦不似割除身體一粒痣疣,而永不復發。情慾,可以是這麼說,它是動物生命過程中一連串的生化反應,從生至死,潛伏與萌動交替,修道人竟然要以這樣的對象,作爲生死搏鬥的對手。
我們須知,凡以實踐禪定爲入道之門的宗教,情慾必然是它要泯除的第一對象。世俗觀念——包括一些所謂科學上的心理學以及生物學觀念,之無論如何強調「情慾」的理性化,也永遠無法從修道者的眼中剔除其「反動」的糾結。
出世的佛法,祇要你是一個佛道的實踐者,這一點你必須弄清。情慾與生命的覺醒,是一種衝突與矛盾。我們面臨這樣一種貼身的戰鬥,在修道途中,常常使我們一敗塗地,不堪一擊,在情慾之前,我們不經意地如泥入水,瞬息沉淪。
從現象上觀察,彷彿宗教的世界,風平浪靜,其實,在布景之後,情況也是至慘至烈的。惟其是如此,才提出這樣一個論點,來正視千古以來祗有極少數人解決的問題。情慾無法全然地「壓制」,但必得「轉化」。它須要一個更爲高級的情境、超越於那種「生死纏綿」的殺戮之境去代替。你能走入這一種超越的情境,把你現實的經驗打翻,便會放下「情慾」的「殺戮」之境了。
修道者必須要建立這樣的一種超越凡情的境地才成,而這樣的情境,又不能憑空可得,得到它還是要從「道」的實踐深度中去獲取。換句話說,要解除情慾的殺戮,你必先從「道」上得到什麼,然後才能面對情慾,强大幾分。而後,逐漸以全部道心,代替全部情慾經驗。
一旦有了實踐的堅實基礎,可以掌握自己的時候,才可以眞正地自由宏道。在「道」還沒有奠基以前,我們能做些什麼呢?我們是否可以面對情愛,兵不血刃?其答案自必是否定的。除了「道」之外,人,依然有良知,有理性;質而言之,毋寧說,我們總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那麼我們要防衛的,便是一時的糊塗!
因此,「强烈的道心」,便成了我們入道以前的重要憑藉。而道念的强烈程度與情慾的潛伏率成正比。無論如何,堅強的道心,是一項武器,一項誓言。
所謂「强烈的道心」是甚麼呢?——它是「信仰的虔誠、它是「信仰的虔誠、謹嚴的戒律,加上强韌的實踐精神」。凡是在情慾之前的弱者,都是由於道心檢修不慎,功敗垂成。一個人之立志修道而失敗,敗於情慾之手;那麼,世間誰是「强者」?
——一九八一年八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