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國三十八年,時局劇變,印順導師由廈門避難香港。大河出海了,出了華夏大地,生命遠颺到另一片海天。
抵達香港,居無定所,夏末,中秋,初冬,隔春,……,一再一再搬遷。演培法師在回憶這段流離歲月時說:「在香港雖然住無定處,但是每進到一個地方居住時,我們在導師的帶領下,立刻就開始修學佛法。」
佛法是長線,連結每一個落腳的點,香港三年,五易居所,小小一間房,擠住三個人,有飯吃已不容易,遑論有錢可用。就在這般顛沛裡,印順導師仍以妙欽法師寄來的一筆供養金,出版了《佛法概論》。
出版當天,道安法師有這樣的一頁日記:「中國今日於佛法有深刻認識與作有系統的研究精密的頭腦及時代思想者,他要算第一人了。」
印順導師雖沒有長住香港,然而這顆「東方之珠」卻有導師的十五部著作,在此出版面世。從佛教的層面而言,民國三十八年到四十一年的香港,十五部著作的匯聚與流通,讓佛法在這裡閃動著珠玉的光輝。
從民國二十七年進入四川,到民國四十一年離開香港,這十四年來,對印順導師而言,意義非凡,「這是國家動亂多難十四年!而我,是身體最虛弱(曾虛脫三次),生活最清苦,行止最不定,而也是寫作最勤、講說最多的十四年。」
民國四十一年,四十七歲的印順導師,人生翻向另一章。
他應台灣中國佛教會李子寬來函之邀,代表中華民國,出席在日本召開的世界佛教友誼會第二屆大會。
飛往日本途經台灣,印順導師第一次踏上了這座號稱「福爾摩莎」的島嶼。此時才知原本三十人的代表團,政府已限定爲五人。稀少而珍貴的名額,成了光輝的象徵,印順導師自覺並無過人才能,他婉拒,卻推辭不了,於是出發了。
從台灣到日本的天空裡,開始有一朵烏雲,悄悄向印順導師靠近。
回到台灣,他又被加諸一個頭銜,台北首剎善導寺的導師。
而在香港,有他將爲學友創建用以修學佛法的精舍,心繫著非先回去一趟不可;但一再詢問出境證,卻直到隔年,遲遲沒有消息。
山不轉路轉,人既然去不了香港,只好把香港的功德款轉來台灣。創立精舍是當初所有布施者的願望,不能負了功德主的發心,於是在台灣付之實現。「福嚴精舍」遂在民國四十二年九月,落成於新竹。
入得了境、出不了境的當下因緣,讓印順導師把生命的定點,自此安放在台灣。他人生的地理空間,在這一座島嶼上,轉換。而他本身,就是一座島,在法海的洋面上,輝煌。
許多人靠航於這座島,福嚴精舍裡,平日,印順導師爲內部法師授課;假日,講座開放給外來的居士旁聽。
四周,漸漸有一些耳語,竊竊流泛開來:印順哪,一到台灣當上首都首剎的導師還不算,又蓋了自己的精舍呢!
議論嗡嗡成聲,黑壓壓兜在他身上轉,轉著,漫著,漫成烏雲,直罩上印順導師頭頂。
印順導師新的生命章節,正要跨越那可見與不可見的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