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莊子《至樂》《達生》語譯
至樂無樂:至上的歡樂是
沒有歡樂;至譽無譽:最高的聲
譽是沒有聲譽。
世事為何足以捨棄?生命
為何足以遺忘?因為捨棄了俗事,
形體就不至於勞累;忘卻生死,
精神就不會虧損。
形體得到保全,精神就能夠復原,
就能與自然合而為一了。天地是
萬物的父母。二者交合便生成萬
物的形體,二者分離又返回無物
的原始。
形體和精神不受虧損,這
就是隨天地變化而變化。精神修
養到純精的程度,便能返回我即
道、道即我、我與道合一的境界了。
人不能沒有一點目的和願望,這是人生活與事業中的動力和壓力。但目的和願望,或者說動力和壓力,絕對不可以成爲自己實現目的和願望的包袱和障礙。說得通俗點,就是不要成爲自己的一塊心病。
■ 置之死地而後生
兵法上有這樣一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
說的是在與敵人交戰時,將軍有意將自己軍隊的陣地和營地,安放在沒有退路的絕境。這樣,官兵們以爲自己已沒有活路了,只有拼死衝殺。即不指望吃了敗仗還有逃命的去處,也不想天兵天將會把自己救出火坑。只有打,一心向前地打。既然不能活了,命就要沒了。還有什麼牽掛呢?
所以這樣的軍隊打仗,心理負擔最少,當然最有戰鬥力。
韓信打敗趙國大軍,背水一戰採取的就是這種戰術。韓信大獲全勝,他手下的將領問他說:「兵法上說,行軍布陣,必須是右面與背後靠近高山,前面和左面臨近大河,你讓我們背著大河擺開陣勢,完全是死路一條,又如何讓我們取勝呢?
韓信便講出了類似以上的一番道理。
這實際是一個心理作用的問題。
心理的動力,使人克敵制勝是一個方面,但日常生活中,心理負擔,導致自身失敗,束縛個人聰明才智的事情,也多得很。
有位象棋愛好者,平常和別人下棋,談笑風生,出手極快,落子就像不加思索,周圍的人很少是他的對手。但到象棋比賽的時候,平常他可以讓邊車邊馬的對手,這時就可以把他殺個大敗。爲什麼這樣?因爲,他心裡老想著這個比賽,我一定要下好,心理極度緊張,思想放不開,聰明才智就發揮不出來。而在實際投子布局時,又前怕狼,後怕虎,猶豫不決,結果,終於讓自己打敗了自己。
這當然還只是一種娛樂,成敗無關緊要,而在人生事業的重要關頭,如此心理負擔,不僅束縛了自己的聰明才智,而且還成了自己奮力進取的絆腳石。
某青年,在高中時,是全校的高材生,文理科成績優異。可是一到高考臨近,便睡不著覺,還未臨場,就已緊張得不得了,每時每刻,腦子裡都是概念、公式、定理、解題方法,心裡與時間沒有一點空白,自己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進了考場,因爲心裡老想這是高考,一旦考不上我將如何如何。於是好的基礎,聰明的人,情緒一緊張,背上出冷汗,記住的概念,反應不出來,能解的題目,筆下沒了招數。最後高考放榜,只有名落孫山。
人做任何事,不可能沒有一種心理,但對於成功而言,人只需要有助於成功的心理,不要那種和自己過不去的心理。這就是常人所說的,要放鬆,儘量放鬆。要說這其中有什麼道理,那就是沒有目的,自然達到了目的。
■ 名聲與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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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聲和實事,本來應是一對一的。有什麼實,就有什麼名,有什麼樣的內容,就有什麼樣的形式。二者統一於實事本身,二者不矛盾,也不分離。
如果要是分離了、矛盾了,那就是人的錯誤,那就要壞事情。像上面說的,那位棋手與高中生。名實相符,正常地發揮實際水平與能力,比賽取勝,考上大學,是順理成章的事。正如到了冬天,穿上棉衣;碰到豺狼,拿起獵槍,絕沒有錯誤。但一心想著名聲,想著功成名就將怎樣,不成又怎樣,於是,名改變了實,人就要遭到失敗。人的心理就這樣玄妙。
而一個撒謊的孩子,第一次高喊:「狼來了!」別人來救他,相信孩子天眞誠實的事實,結果沒有狼,人們被欺騙了。以後,狼眞的來了,孩子大叫:「救救我呀,狼來了!」再沒有人來了。因爲用謊言代替實事,孩子的名實不相符,人們不再信任他,他就要遭殃了。
所以,孔子對顏回去勸諫齊侯極不放心。他說:口袋小,不可以用來裝大的東西,繩子短,不可以用來提深井裡的水。同樣道理,性命各有所稟受,而成爲形體,形體又與應得的性命相適應,不可人爲地去增減什麼。顏回勸諫齊侯,必使齊侯深深反省,但齊侯肯定反省之後又得不到答案,於是必定懷疑顔回,那顏回豈不是要遭殃了。
孔子還對他的學生子貢說:你沒聽說過嗎?從前,有一隻海鳥落在魯國的郊外,魯王便去郊外歡迎它,並且還在太廟裡設宴招待它,還吩咐樂隊演奏九韶的樂章來供海鳥取樂,殺豬宰羊讓它大請大受。可是海鳥被搞糊塗了,很著急,既不喝酒,也不吃肉,過了三天便死了。
這就是把名與實分離開來,盛宴招待,演奏音樂,是對佳賓貴客的隆重款待,人貴禮重,這樣名實是統一的。用對人的實實在在的禮遇去招待一隻鳥,名目弄錯了,鳥不死又怎麼樣呢?
所以,莊子說,名的根本在於與實相符,義的施設全在與人的性情相適應,這就是情理通達,而福德在握了,不可離實而求名,也不可背名崇實,二者都會壞事的。
■ 身輕則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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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輕則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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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置之死地而後生,說不可爲名而忘實,爲實而背名,都是說爲人做事處世,不要給自己做一個精神包袱,使自己處處被動。正當的倒是應該放下包袱,輕裝上陣。俗話說福至心靈,似有些玄,但爲人做事如果身心輕鬆,聰明智慧確實可增加幾倍。
爲什麼輸光了本錢的賭徒,總是越賭越輸?因爲心裡只有錢,只想翻本,只想轉敗爲勝,再加上又氣又急,眼不清,心不明,自己逼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不輸得傾家蕩產才怪呢!
孔夫子曾和他的學生談過身心輕鬆,心地聰明的道理。
顏淵會問孔子說,我曾在宋國一條河上乘船過渡,擺渡的人那駕船搖櫓的技巧簡直是神了。我問船夫說:「駕船的技術可以學到手嗎?」擺渡的船夫說:「可以,會游泳的人很快就可以學會它。要是會潛水的人,就是從來沒見過船,一上船,便自動地會駕船搖槳了。」我問船夫,這是爲什麼,他不回答我。先生說說好嗎?
孔子說,會游泳的人很快就能學會,這是因爲他們通水性,不把水放在心上。
那會潛水的人,就是從來沒見過船,一下子就可以駕船,是因爲他看深淵就像地上的小山一樣,看待翻船落水這事,就像車子在地上退一樣。船翻也罷,倒車也罷,這在他面前太平常了,他根本不放在心裡。這樣,他在哪裡,在什麼時候不安閒自在呢!
拿瓦礫作賭注的人,心靈手巧;拿銀錢作賭注的人,便很害怕只輸不贏;拿黃金作賭注的人,更是心神迷亂。他們進賭場的技巧是一樣的,心理負擔不同,就是因爲對外物的態度有區別。凡是以外物爲重的人,內心總是昏聵的。
■ 心病還須心藥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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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病還須心藥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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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個人請客喝酒,他客廳的牆壁上掛了一張弓。喝酒時,那牆壁上弓的影子正好落在杯底,像一條小蛇。客人將酒喝完了,偶然瞥見杯底一條蛇影,便暗暗吃了一驚。回家以後,這位客人便越想越疑心,越害怕,竟生起病來。後來,主人 知道這件事的原因後,向客人說明情況,客人的病馬上就好了。
這就是「杯弓蛇影」的故事,說明心病還須心藥醫的有名例子。齊桓公也曾經得過一次類似的心病。
那次齊桓公在沼澤中打獵,管仲爲他駕車。車馬行進著,桓公看見了一個黑影子。桓公便拉拉管仲的手說:「仲父見到什麼了?」
管仲回答說:「我沒看見什麼。」
桓公便懷疑自己碰到鬼了,回去也就生起病來。好幾天不理國事了。
齊國的賢士皇子告敖知道這個情況,就對齊桓公說:
「您自己多憂心,鬼怎麼能害你呢?那鬱氣要是散開來不返回,就會虧虛不足;心氣要是只升不降,便使人容易發怒;要是只降不升,人就會健忘;要是不升不降,積在心中,就會孳生疾病。」
桓公馬上說:「如此說來,眞的有鬼嗎?」
皇子告敖說:「有。爐有爐神,灶有灶神。院子裡堆著糞土,雷神就住在那裡。還有水神、山神,野外裡有引路神,沼澤裡有委蛇神。」
桓公立即急切地問:「請問,委蛇的形狀是什麼樣兒的呢?」
「委蛇呀,它有軸承那麼大,車轅那麼高,穿紫衣,戴紅帽。這種神靈,最怕聽到雷霆車馬的聲音。一旦聽到這種聲意,便會捧著頭站起來。見到他的人,只怕會稱霸天下哩!」
桓公大笑起來,說:「這便是我所看見的神呀!」不到一天工夫桓公病全好了。
爲什麼?皇子告敖句句話都是衝著桓公講的,紫衣紅帽,那不是帝王之打扮嗎?稱霸天下,不是桓公的願望嗎?神靈顯聖,不正是天意!桓公需要的就是這個。
皇子告敖的話是瞎編的,桓公的心病正需要這樣的話安慰。
■ 有錢難買自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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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錢難買自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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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諸子百家,許多學說,許多道理。固然是條條大道到長安,但從一個地方出發,到另一個地方,最近最安全的路只有一條,要自己去選定。
辦成一件大事,總會有許多主張,俗話說是「七個七張嘴,八個八張嘴」,重要的是腳踏實地,依情度理,自己拿主張。這就是:心裡有定盤星,行動便有好尺碼。
壽陵這個地方,有個年輕人應徵到趙國的都城邯鄲去當差。到了邯鄲,他發現邯鄲人走路的樣子很好看,心裡很羨慕,便跟著模仿,想學會邯鄲人走路的技巧。一段時間過去了,這位年輕人覺得自己怎麼也學不會邯鄲人走路的方法,而自己原來走路的技巧這時也忘得一乾二淨。很快,年輕人當差的期限滿了,必須回壽陵。因爲沒學會邯鄲人走路的樣子,自己原先走路的方法也忘了,就只好爬著回家了。壽陵這個年輕人的可笑,在於太看重他人,不了解自己。不了解自己,也不能眞正了解別人,結果變成一隻糊塗蟲。
世上沒有聰明果,重要的是,雖賴聖賢指路,也不可失去自己的主張。
接下內文,請看書籍。
3・君子窮而不倒
4・哀莫大於心死
5・智慧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