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莊子《則陽》語譯
積累萬千土堆便形成崇山峻
嶺,匯集無數溪流便形成長江黃河;
大智大慧的人對各色人等的意見兼
收并蓄,才可認識真理。
採納善言,是從外進入內心
的,內心雖有主見卻不固執一己成
見;提出主張,是從內心作用他人
的,雖自認正確卻不拒絕他人不同
意見。
安危互相更換,禍福交替出
現;有緩就有急,有長壽就有早夭,
生死聚散也便形成。
矛盾充滿時空,此起彼伏,
物極則反,終而復始。
大地,一望無涯。
長天,碧空萬里。
人群,綠女紅男,萬萬千千。
你的位置在哪裡?你的朋友,你的知音在哪裡? ………
■ 所需少,所依多
天空萬里,不要認爲對人無用;大地無涯,不要說對自己的腳實在多餘。
學問衆多並且深奧而厚實,不要認爲那和自己隔得遠,用不上。
天下芸芸衆生,熙來攘往,不要認爲於己無益,得罪幾個不要緊,交結是多餘的,和幾個哥兒們拉緊就行了。
不!如果無用的太多,有用的也靠不住。
做人,應該得無用的妙用與大用,懂得無用才算說得上知道什麼是有用。
天與地,固然不能不說是很廣大,每個人要占用的面積確實不過是立足之地而已。如果因爲這樣,人只在小塊地上站好,卻把立足之外的廣大地方都挖到黃泉以下,那剩下讓人立足的地方還讓人站得穩嗎?
莊子曾向惠子問這個道理。惠子坦率地說,那人立足的小小地塊也不能有用了。
莊子便說:「如此說來,看上去似乎沒用的東西,實際用處大得很!」
不必那麼偏執、孤高,對每一個善良的男女投以平和的微笑。不要認爲他不如你,就看不起他;不要認爲她不穩重,就迴避她;不要認爲某人老邁就因之不重視;也不要認爲某人年輕,就不把他放在眼裡。對高貴者,不要敬而遠之;對富有者,不要眼紅得不屑一顧。這樣做,當時當地,對自己都沒有什麼用。但時日遷延,自己會感到自己處處是朋友,事業會左右逢源。
不要認爲知識無用,知道自己本行的東西就行了。見識不廣,必然認識不深刻。路旁的枯樹蔸,對行人沒什麼用,但誰要跌倒了,卻可以扶著它站起身來。水井的井壁是一個垂直向下的圓筒,打井時掘開幾丈寬的地面,最終還需填實。但地面不開挖得很寬,井就深不下去,就取不出深埋在地下的泉水。對眞理的探求,對學問的深思,也是如此。因此,處處留心皆學問,書到用時方恨少。
所以,對於深知人生與學問之道的人,必深知:人,所必需的確實很少,然而,要滿足人之所需,人所依靠的必定很多!
■ 謙 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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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謙 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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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中自有強中手,山外靑山樓外樓。
迎合他人,強裝笑臉,自己屈心抑志,憋得慌,在一旁看的人,也覺得難受得很。
而高傲的人,完全按自己的主意行事,與人相交合則留,不合則去。比自己強的人不接近,比自己差的人不遷就,自己的心靈也很寂寞,也感到壓抑。
哪裡趕得上抱著一種自然的態度與人相處。比自己強的人,謙虛地和他相處;比自己差的人,也謙虛地和他相處;把功利放在一邊,把評價放在一邊。何況功利與評價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呢?
謙虛自然地與人相處,別人舒服,自己也舒服,該多好!
謙虛不是抬高了別人,也不是踩低了自己。謙虛恰恰是一種能容忍他人的能力。謙虛正是一種成功者的胸懷。
陽子居這天往南方的徐州去,恰巧碰到老子向西去秦國的地方。郊外相逢,陽子居自以爲有學問,態度傲慢,老子便爲陽子居深感惋惜,當面批評陽子居:「以前我還認爲你是個可以成大器的人,現在看來不可教誨啦!」
陽子居聽了老子的話心裡很不舒服,後悔自己爲什麼當時那樣。老子也很失望。
回到旅店後,陽子居覺得自己應當做得自然一些,起碼要敬重長者,敬重有道德學問的老先生。便主動給老子拿梳洗的工具,脫下鞋子放在門外,然後膝行到老子面前,謙虛地說:
「學生剛才想請教老師,老師要行路沒有空閒,因此不便說話。現在老師有空了,請您指教我的過失。」
老子說:
想想看,你態度那麼傲慢,表情那樣莊嚴,一舉一動又如此矜持造作,眼睛裡什麼都沒有,這樣,將來誰和你相處呢?人,沒有他人圍繞著你,行嗎。應該懂得:最潔白的東西好像總有些污穢的感覺,德行最高尚的人,總認爲自己遠不十全十美,學問雖了解了,在許多方面他是不行的。知道自己不行,你才知道自己真正行的地方;眼睛裡只看到自己行,實際上,你哪個地方都不明白。
陽子居先是吃驚,漸漸地臉上浮現慚愧的神色,謙虛地說:「老師的教導使我明白了眞正的道理。」
開始陽子居去徐州的路上,旅舍客人恭敬地迎送他。他住店時,男老板爲他擺座位,女老板爲他送手巾,大家也給他讓座。雖然恭敬,彼此都不舒服。接受老子教誨後,陽子居態度隨和,爲人謙遜。歸途住店,客人都隨意地和他交談,他也感到和大家相處得很親切。
■ 救人須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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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家裡常常窮得揭不開鍋,一次,又斷炊了,莊子便去找當地富戶監河侯借糧食。
監河侯很爽利地答應了,「行!等過些日子我把封邑的租子收回來了,我將給你三百金的糧米,可以嗎?」
莊子聽了非常生氣,臉一沉,又心平氣和地對監河侯講了一個故事 —
我昨天從家裡來時,在路上聽到一陣呼救的聲音。我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去找,看見車輪輾出的一道糟子裡有一條鯽魚正困在那裡喘息。
我問小鯽魚:「小鯽魚呀,你幹嘛落到這兒來了呢?」
小鯽魚回答說:「我是東海龍王的巡視海浪的官員,希望你救救我,只要幾升水我就有命了。」
我說:「好啊,我馬上到南方去游說吳王和越王,叫他們發動民工,掘土挖渠,把西江的水引來迎接你,你看怎麼樣?」
小鯽魚立即氣憤地拉下臉說:「我並不要很多水,一點點水來得及時,我就可以活命,像你這樣延遲,還不如趁早到賣乾魚的攤子上去找我!」
人家正口乾舌燥,奉上一杯清水,勝過九天甘露。
大雨過後,天放晴了,再給送傘,已沒有意義。
人家喝醉了,再給人敬酒,未免虛情假意!
急難急救,方見眞情!
■ 莫作虚名的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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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作虚名的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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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最難得的是真實。眞的刀子也比虛情假意好。
眞實的東西,令人信服,卻不能使人陶醉。虛假的東西使人痛恨,卻又不能使人拒絕。人事就是這樣。
做大事業的人,總要拉大旗作虎皮,以招徠群衆。明知這大旗不過是空洞惑人的神靈,但是卻不能丟開。
初入情場的少女,迷戀的就是男人的甜言蜜語,家產地位,男人的心性、能耐怎樣倒並不十分注意。只要別人投入艷羨的眼光,或親友說幾句不痛不癢的恭維話,便飄飄然了。等到磨成粉,做成耙,珠聯璧合變成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清白紅顏已被當初虛名葬送爲殘花敗柳了。
美醜是生來的模樣,最初的相識最清晰的是美醜印象,時間長了,實在的意義就只有這個人本身的價值了。不要盲目羨慕,不要盲目模仿。自己是以自己的特點存在於社會上,盲目地否定自己仿效他人,自己便不成爲自己了。
西施很美,病了,心口疼,捂著胸,皺著眉頭,越顯得楚楚動人。東施長得不美,任其自然,仍然有女人的一種美。但她羨慕西施長得美,發現西施病時的神態更媚人,便也學著皺著眉頭,捂著胸口。東施更醜了。
出身與職業是受生來的條件限制的。不要以出身低賤而自卑,也不可以職業取捨人才,人才就是人才本身。
商湯發現他的車夫,他的看門人登恆很有才,就讓他做自己的輔佐大臣,儘管別人一再說登恆如何地位低下,說起來名聲不好聽,商湯一律充耳不聞。他認眞向登恆學習,一點也不把登恆曾經是個不起眼的奴才這事兒放在心上,於是商湯水到渠成地學到登恆的治國之道。以後商湯提拔登恆當了商朝的輔助,登恆並不把輔助的頭銜放在心上,也無心居功師法,因此商湯、登恆這二人務實不務虛,所以能在歷史上功名兩顯。
這就是,不計算日子才能忘掉歲月,能做到無私忘我,才能做到無欲忘利。
做女人更不要爲虛名所俘虜。按正常的原則去選擇,去做人。如果硬是有流言蜚語,讓人家去說罷,根深不怕風搖動,樹正何愁月影斜。
■ 人生知己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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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知己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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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眞的做事,自然地做人;不要奢望,不要苛求。
人是有感情的,人是有個性的。因而,人的世界多姿多彩。
世界總會接受你的,不是每一個地方都接受你,這個特定的地方,要你自己去找,去碰。
不是每一個漂亮的女人,每個男人都愛;不是每一個醜陋的男人,每個女人都不愛。奇蹟總會發生的,但不會重覆。這要看口味是否對上了,機緣是否碰上了。
事情也常常是:過了這一村,就沒了這一店。因此,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因此,鍾子期死了,伯牙不再彈琴。因爲不再有人能站在他面前,對著他悠揚、激越的琴聲,說「志在高山」、「志在流水」了。
因此,莊子在惠子的墓前講了一個流傳千古的詼諧的故事 —-
那是莊子又一次去給朋友送葬,經過惠子的墓地,他不禁回過頭來對跟隨的人說:「講件事兒你們聽聽,好不好?」
大家靜聽著 —–
有個泥水匠,他的鼻尖上沾上了一點白灰,這點白灰薄得就像蒼蠅的翅膀。這樣一點白灰在鼻尖上雖不礙什麼事,卻也不怎麼雅觀。泥水匠就叫他的好友木工師傅匠石替他把白灰削去。
匠石很高興地答應了,說話間便提起斧頭,用力揮起,呼地一陣風響,泥水匠站著一動不動讓匠石吹削,斧頭刃口過去,鼻尖上的白灰盡數去削,鼻子卻完好無損,泥水匠依然若無其事地站在那兒,臉未變色,心也沒狂跳。
宋國的居主聽說有這樣奇事兒,便召見匠石,說:「請試著爲我表演一次。」
匠石回答道:「我確實能用斧碩砍掉鼻子上的白灰。雖是這樣,但我所砍削白灰的那個朋友已離開人世,所以現在我無能爲力了。」
莊子講到這裡,長嘆一聲說:「自從惠施老先生過世以後,再就沒有能和我一起深談的人了。」
知此,當知摯友知心可貴!